林睿骁意识到了什么。
他惊恐地看向悬崖边，瞳孔中裂开碎纹。
“什么声音……”他嘟囔着，将林时安甩下，跌跌撞撞走到悬崖边，犹豫了半天，才敢探头去看，只看了一眼，像是哀鸣的嘶吼便从喉咙里挤出。
林睿骁崩溃的大叫。
他看到礁石上散开的血花，以及半边身子勾在礁石上的林锦瑶。
她坠在了礁石上。
林睿骁双目掺血，摇摇晃晃，一声“阿瑶”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内心深处，他己经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潜意识不希望他接受，于是他的视线快速扫过周围，期待能找到一个替罪羊。
很快，他注意到了正跪在地上，捂着自己脖子咳嗽的林时安。
“是你害死了我妹妹！”
林睿骁歇斯底里，从地上抓起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朝林时安砸了过去。
林时安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脖子上的窒息感久久难以散去，胸腔里是灼人的疼。
他注意到林睿骁的失控，将将躲开他的一击，模糊的视线里，厉封的身影己近在身前，可紧接着，腹部传来剧烈的冲击，林睿骁愤怒地踹在他肚子上，他疲惫地向后一倒，翻落下悬崖。
碎石擦着脸颊滚落，预料中的失重和撞击没有发生，有人攥住了他的手。
“安……安……”
厉封咬着牙，脸上和手上布满淤青痕迹，是他强行从那几个打手身边挣脱出来的证据。
林时安疲惫得眼睛都要睁不开，所有的重量都撑在那只手上，白色的衬衫在风中摇曳，脖子上沉重的锁链拖着他下坠，像是一只刚刚逃出牢笼，却即将死在黑石上的雪白海鸟。
拽着他的那只手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那只手像是焊成了一把钢钳，手背上青筋暴起，却岿然不动。
“安安！给我你的手！”
厉封大声喊，声音嘶哑，林时安被什么闪亮的东西晃了下眼睛，努力睁开去看，是厉封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他迷迷糊糊，嘴唇惨白颤抖着，喃喃：“……厉封……”
厉封立刻说：“给我你的另一只手……安安……试着抬起手……”
林时安本能地听话，晃动着努力想要举起那只沉重的胳膊，徒劳无功。
“放手吧……”他太累了，几乎到了想要放弃的程度，脑袋垂下来，“别管我了……”
厉封不厌其烦地重复：“再试试，安安……再试试……警察马上就到了，别放弃……”
林时安只好又睁开眼睛，勉强抬头，可下一刻，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林睿骁就站在厉封的身后，怪笑着盯着他。
林时安耳边的声音似乎都停止了，他不知道林睿骁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也不知道厉封是否知道有人正站在他身后，但他从林睿骁蠕动的嘴唇上读懂了他的话。
“去死。”
林睿骁说。
随后，他高举起一块石头，猛然朝厉封的背砸了上去。
林时安的瞳孔骤然缩紧，肺里爆出巨大的声响：“不要！！！”
沉闷的响动砸进大地。
手腕上的力一抖，厉封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满是痛色。
“厉封！”
厉封整个人趴在地上，重击将他微微弓着的背砸平，半张脸几乎都要埋在碎石里，看不清表情，唯独握住林时安的那只手纹丝未动，力度反而更紧。
“松手……松手……”林时安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哭腔，他看到林睿骁又一次举起了那块石头。
一滴两滴的血顺着厉封的嘴角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林时安的眼里涌出泪，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厉封像是听不到一样，粗重的呼吸带动胳膊颤栗，林时安甚至觉得他己经没有意识了，可手腕上的力度却告诉他那人还醒着。
他拼命地抬起自己的手，这一次成功了，手指够到手腕，林时安想去掰开厉封的手。
可林睿骁没有给他时间，他高举石头，狞笑着大叫，声音像是深海里的恶鬼。
“你们都去死吧！”
眼前的景象似乎都变慢了，尖锐的石头缓慢地撕开空气，像一把锥子又像是一座山，它又一次落在了厉封身上，这一次，林时安清晰地看到了血。
石头砸中了厉封的后脑。
手腕上的力一软，林时安向下滑了一寸，又被紧紧攥住，力度大到要捏碎林时安的骨头，可这一次厉封连头都抬不起来了，手臂的颤栗停住，整个人毫无动静地趴在了那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
血液从脖颈落下，不断滴落，将无名指的戒指染成红色。
林时安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时间开始拉长，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好几个人冲进了视线，紧接着几双手一起拽起了他，他的后背重新贴住了地面，细小的石子硌碎了皮肤，可他只能感受到手腕上剧烈的疼痛。
像是刺入骨头里的钝刀，扎烂了血管，又毫不留情地将心脏捣烂，只留下一堆碎掉的肉。
厉封依旧没有松开他。
可那双手好像是没了温度。
林时安的眼泪无意识地往外涌，像是不知道停歇的海浪。
“他没呼吸了！”有人大叫，“这手怎么掰不开！”
“快点！担架呢！”
“……抢救……快来人……”
“天啊！崖底还有人……”
“……”
*
林时安闭上眼睛，任由耳边声音消寂，陷入黑暗。
他似乎听到有个声音在说：
「这一次，总算救到你了，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