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很薄的小雪使的天气冷到极限，市里的人很多都穿上长款的外套而我依然是冬天的棉袄棉裤套着秋季的单衣，棉衣的肥厚单衣的瘦小使我不敢深蹲和弯腰，我又像在小学五年级那样在穿着棉衣棉裤的春天不去做课间操，不上体育课，我想尽一切办法和体育委员请假，我知道无论编出什么样的理由他都看出我的原因，我看见他隐藏的同情。全班同学都发现我开学穿的单衣成了冬天的外衣，又紧又小的外衣紧紧地箍在棉衣外面，有时一不小心就挣开了线，我会赶紧在中午或晚上把它缝补好。我知道我在班里是个另类，也许很多同学都会说一个乡下人为何来城里上学，其实有时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自取其辱，我的自尊心在城里人鞋底下摩擦和碾压着。首到后来县城的二大爷给我拿来他家比我大一岁哥哥的旧衣服我的穿着才有了改善，还有供销社的收购部收进很多旧衣服和旧鞋在一个夜晚我偷偷地拿了一双能穿的旧鞋和一件军绿旧军服。这事儿被爸爸发现还骂了我一顿，他说“穷死不做贼”！爸爸说我是贼！我的心在流血，难道他不知道是因为贫穷，我为了能在班里抬起头，为了能做课间操和上体育课，为了那点乡下人可怜的自尊忐忑地偷了被城里人丢弃的一双旧鞋和旧军服！而这两件东西在这里的价值也许只是一角或两角钱，我可耻地做了这一角或两角钱的贼！这是我今生唯一的一次做贼，我这个贼是爸爸定格的。我对父亲有了另一样的看法，我在心里说“生而不养何必生”！我和他又有了另一道新的裂痕。然而这并没有结束。
就在王书记父亲去世一个多月后他的老母亲又去世了，父亲听说后做着准备，可是王书记并没有请他。王书记料理完他母亲后事回到单位对父亲很冷淡。
又是一个周六，还是那间锅炉房，我在里面洗衣服，我有了二大爷送来的几件旧衣服和做贼偷的就军服不用害怕衣服干不了，不用周五晚上洗衣服了。就在我洗衣服时我再一次听见外面人的对话，也许这里的人只有接开水时会想起父亲。
“乡下来的老刘师傅这下把王书记得罪了，听说这次书记他妈去世和老刘有关。”
“是，大家都在说这件事，书记这回请的是专业的阴阳先生说刘师傅给破绽反了明明是范外烀却弄成范里烀”
他们说的外烀是克死外人而里烀是克死家里人，我爷爷是阴阳先生这个迷信说法我明白。
“听说问题出在刘师傅画的那张符上，你记得去的外人都发了一道符。”
“是，刘师傅画的符我看了，上面两个字是并排着的勒令，中间是雷电，下面是鬼字。”
“听说书记为他母亲请的真正阴阳先生说正是刘师傅画的这道符当时镇压了书记父亲的鬼魂，等后来没有了外人烀到他妈身上了。”
“要那么说是刘师傅救了大家。”
“其实大家都心里门清这就是个迷信，有了事儿人们都有胡乱猜测的毛病，这下可害了老刘了。”
“唉！乡下人没文化都迷信，头脑简单不考虑后果，都知道老刘好心办了坏事。”
“书记可不这么想，认为老刘是故意的，说老刘怕烀外人这里也包括老刘自己呀，你看这次书记开会说出的一句话：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不就说的老刘吗。”
“其实书记也是多想了，如果老刘知道他还会领他儿子去吗？”
“也是呢，那也没法说，不过他儿子一首穿着老刘的大蓝褂，那不就拦住了吗。或许他们爷俩有更好的防身符呢。”
“你可别扯了，老刘儿子是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只穿的光杆棉衣，竟然两天黑白没脱蓝大褂。”
说完两个人大笑着走了。
人心难测，我的傻父亲，那个热心，实在，低微的老乡下人，他没有任何一丝心机，像鲁迅笔下阿Q一样愚昧，像祥林嫂一样可怜，博同情心！可我却无法跟父亲学说这些话，我同样同情如此可怜的傻父亲！我和父亲之间的裂痕在痛苦中撕开着。然而就在年底评定工作超过五年的临时工转合同工上书记一票否决了父亲，至使他一首到死都没有退休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