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姐姐和哥哥同时进了生产队,姐姐和青年队一起干活,哥哥初中毕业岁数小当了放牛官,妈妈算计着今年到秋粮食一定会充足全家再不挨饿了,甚至还能多分点钱。就在妈妈领着姐姐和哥哥进生产队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爸爸管理的黄牛改良站被取消了,他被遣返回生产队,这是全家都不能接受的结果,爸爸不管是领导五个人还是管理三头牛总之没有被别人管着,而如今爸爸如此不但他接受不了,就是我也为爸爸喊冤叫屈,他这几年虽然落魄但没首面面对。在家休息两天他还是去生产队上工了,起初分配给爸爸的是简单轻快的活,逐渐的爸爸的劳动量也加重了,妈妈像鼓励姐姐和哥哥一样鼓励着爸爸,他进生产队妈妈对未来的生活依然充满希望。
一个月后爸爸逐渐适应了生产队的劳动,有时爸爸、妈妈,姐姐和哥哥一起说说笑笑地回来,一起说说笑笑地吃饭,我觉得我的家从没有过这样的温馨和快乐,我们对年底充满着希望,虽然我们现在很穷。真的穷呀!开学一个月了到了西月份我还穿着冬天的棉衣棉裤,我不敢去做课间操,全校只有我一个人穿着棉衣,做完课间操会大汗淋漓。幼时的自豪和现在的自卑让我上下学绕小路走,众人面前低着头。
爸爸和队里的一些人逐渐地热络起来,常来家的有爸爸的亲表哥姓宋的表大爷,还有曾经是爸爸手下的民兵,老叔没事儿时也常来。时间长了,大家总说一些队里的事儿,逐渐的说到队里的储备粮的事儿留的很多到年底就一粒不见了,爸爸对此很气愤问这几年都留多少储备粮?表大爷说前年五千斤,去年八千斤,今年一万斤,这些全队的人都知道,储备粮是用于谁家没粮了救济用,可去年我家没粮队长说队里也没有。爸爸听后说:这是贪污!表大爷他们几个都说如果爸爸出面大家就跟着一起告他们,告倒他们这个队长由爸爸来当。
表大爷他们走后妈妈要爸爸不要管这些事儿,咱们就过好自己的日子,他们贪污,他们分粮,他们卖钱是他们的事儿,出了事儿他们担着。爸爸气愤地说:
“去年储备粮八千斤他们私分了,咱家两个月没粮吃去借粮说没有了,原来是他们留着私分,少分二百斤就能救咱们一家子!这口气我咽不下呀!”
“对,我也咽不下去,爸爸我支持你。”
爸爸说完我气愤地接话过来。
“滚一边去,你乱搅和啥!”
妈妈恨不得要打我,又对爸爸说:
“别管了,去年咱们不是也挺过来了吗?今年咱们西个劳动力了,一年比一年好了,咱们就过咱们的消停日子行吗?”
妈妈近乎哀求的话爸爸没有再说什么。
一个月后爸爸在表大爷的怂恿下还是把这件事告到了公社,公社要调查,要爸爸回来等候消息,妈妈知道后整宿地睡不着觉,我的家庭笼罩着不安的气氛。
爸爸去公社告状的事儿原来当天就传到队里,这件事落到了五老爷调走后新来的李部长手里,李部长住在我们的生产队。爸爸去了公社几次都没结果,表大爷和老叔还有几个怂恿爸爸的人怕得罪李部长也不再来我家了,并且表大爷在公社调查时说是受爸爸的怂恿,一下子叛变了。
放暑假十几天林连长带着民兵把爸爸带走了,我们一家陷入万分恐惧之中,谁也吃不下去饭,妈妈不停地落泪。几天后接到消息爸爸被带到县城了,妈妈急急火火地去了县城找到苏大爷和二大爷见到了爸爸,爸爸总算还还好
几天后批斗会在我们公社举行,当我们在大喇叭上听到批斗会举行的通知时全家又像大难临头一样沉默了,谁也不敢出门,悲伤、恐惧、耻辱似乎要把我们压进万丈深渊!我最终要成为坏人的坏孩子了!
妈妈被接连的打击悲伤过度躺在炕上,不停地埋怨爸爸不听她的话,姐姐,哥哥窝在家里不敢出门,爸爸被批斗使他们在同龄人中抬不起头。我要去看爸爸,妈妈没有阻拦。去公社要路过供销社,路过时那里有一群孩子在玩,其中队长家的孩子看见我对一起玩的孩子说:“反革命坏分子的孩子来了!”,其他孩子听到后一起向我走来,这里有几个和我都打过架,多半都打不过我,他们在离我几步远的时候我瞪着眼怒视着他们,他们被我吓得没敢再向前一步,有几个被吓跑了。
我来到公社,见爸爸时没有受到阻止,爸爸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当爸爸来到我身边时几天的压抑,恐惧和悲伤让我无法控制,我哭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爸爸心疼地搂住我,不住地说:
“别哭了,别哭了,我没事儿,过几天就回家了。”
我费了很大劲儿止住了哭泣问爸爸:
“他们给你用刑了吗?全家人都担心你。”
“没有,现在不像以前了,跟你妈说我没事儿,他们冤枉我的那些事儿明天全公社的人都会听见,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丢脸撒谎的是他们,明天全家人都高高兴兴地去,一定告诉你妈都仰起头来!”
爸爸说时脸上带着笑容,我似乎看到电影中英雄面对反动派的镜头,我似乎明白爸爸的意思,他或许就是地下党,也或许是卧底,总之他还是我的英雄爸爸。
回到家我把爸爸的话告诉大家,妈妈、姐姐和哥哥都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知道怎么来解释,越说越乱我的话把妈妈她们说的更糊涂了。
“反正爸爸说明天的大会咱家都去,爸爸说这话时还笑来呢。”
第二天的批斗会妈妈没有去,姐姐、哥哥和我去了,我们被各种火辣辣的眼光炙烤着,我们听爸爸的话没有低头,我们无视那些目光。
还是这个操场,还是一样的主席台,只是主持大会的是李部长。爸爸和其他挨批斗的进会场时没有被捆绑,没有挂牌子,没有戴高尖帽。李部长宣读了十个人的籍贯,县城两个人,其余每个公社一个,我们公社是爸爸,批斗会在哪里开第一个挨批斗的是本地人,爸爸理所应当是第一个挨批斗的人,罪行有:
第一条:篡党夺权,不是党员在大队党支部书记有病时代理党的事物。
第二条:好大喜功,欺上瞒下,使全大队社员挨饿受苦。
第三条:利用自己的权利徇私枉法,包庇好哥们,好朋友公然和上级作对。
第西条:在当民兵连长的时候去社员家中放枪,把七十多岁的老人吓得在炕上西腿乱爬。
当第西条宣读完下面的村民有的忍不住笑出声,接下来是更多的窃窃私语,那个所谓吓的乱爬老人是当时被认为让黄大仙迷住了的林连长的亲大娘。
“肃静!肃静!…”
李部长喊了很久大家才静下来,我看见爸爸镇静地目视着台下,我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我眼前出现爸爸那时匆忙的身影,听见爸爸奔跑脚打屁股的声音。至今我也没有想明白,难道爸爸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