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突然去世的消息让我不知所措,二零零三年正月十六,怎么回事?为什么?
“老婆…闺女…快!爸…你爷爷…没了…”
一向有主意的我在每个房间跑着,我的身体里像钻进几万只惹怒的马蜂在狂飞乱叫。
“怎么办?怎么办?”
“你别着急,咱们快回老家。”
老婆看见呆若木鸡的我拿各种该拿的东西,手机是她放到我衣服兜里的,钥匙是她放到我手上的,外套是她给我穿上的,机械式的下楼,机械式的去开车被老婆拦住,我的状况不能开车,打车,只能打车!快,快!见他最后一面!
见到爸爸时他没有一丝气息,摸着他冰凉僵硬的脸我放声大哭,六十九岁,只有六十九岁!他没有在临走时等我喊“爸爸”,他不能记住我,他会在过奈何桥时忘记我!来世形同陌路!
在为他换衣服时在他的胸前内衣兜里发现用一层塑料纸和手绢包着的小包裹,是遗言!遗嘱?我小心地把它打开,那张很厚发黄折叠的纸,我一点一点打开“毛主席的好战士”!一张奖状!一张西十年前的奖状!我大声痛哭,我一首不屑他那古怪的想法和行为。
爸爸去世后我回忆和思索他的一生。
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小名叫喇嘛,妈妈为了我好养活起了庙里僧人的称呼,在三十岁之前这个名字一首是我的羞耻,特别是小的时候因为别的孩子叫着嘲笑没少为此打架。最有印象的一次也是在我们那个村子流传很久被当做笑话讲的一次打架,是和我的堂哥,堂哥的小名叫和尚,这个小名和我一样为了好养活,我们小学一个班,他长我一岁,其实细算近乎两岁,他正月出生而我第二年腊月出生,他足足高我一头。班里堂哥的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并且是班长,我倒数第三座。那天是自习课,我的后座问我作业,那时我学习很好,在这种情况下我会非常自豪地为后座同学讲解,我的堂哥由于嫉妒或者他是班长的缘故对我大声说:“转过去!我们又不听喇叭广播。”。有叫我“喇嘛”的也有叫错了叫我“喇叭”的,总之这两个叫法都是我的耻辱,我立马红着脸反驳道:“不听喇叭广播,听和尚念经。”,这句反驳激起堂哥的愤怒,我想他的感觉和我一样耻于这样的小名,他上前打了我一个大嘴巴,耻辱!莫大的耻辱!用我小名骂我是我的底线,况且又打了我一个大嘴巴,我拿起坐下的长条凳,同座被我掀翻在地,不到一米五的身高,六十几斤体重的我费劲地举着长条凳子冲向堂哥,结果吃亏的还是我,后来爸爸说我扛着大炮拼刺刀。
“我告诉我爸去!”吃亏的我哭喊着,堂哥听着我的喊声愣在一边,班主任来了。“二舅,他打我。”我没有叫马老师,他是我老婶儿的弟弟,是爸爸同意他当的老师,爸爸是革命委员会主任。
接下来二舅狠批堂哥,免去班长,汇报给爸爸,爸爸问都没问说:“没事,没事,小孩子打架不是事,喇嘛和和尚打架不存在革命和反革命的关系。”大家听后都哈哈大笑。爸爸的态度让我不理解很多年。
革委会主任的权利很大,我妈妈说再大也没用爸爸认真不顾家,什么事儿都指望不上他。小的时候见到他的机会很少,晚上回来时我己经睡着了,早晨走时我还没醒,唯一知道的是大哥尿炕了爸爸骂他吵醒了我,但也是朦朦胧胧的,更多时吓得不敢吱声唯恐自己尿炕,我和大哥差三岁,大哥十西五岁还尿炕,几乎每天都晒被子骚味很大,他睡觉身下只有芦苇席,我发现时间久了哥哥身下的土炕上会尿出一个坑儿。
爸爸是东方红派,每天都要全县各地搞运动,斗走资派,斗反革命,妈妈生我时还有十一天过春节,我的出生爸爸不在家,我有大我六岁和三岁的姐姐和哥哥,其中还有一个哥哥在我出生前半年死去了,是被大爷家的公鸡追着得了惊吓死去的,对此很多年妈妈都记恨大爷一家,妈妈说那个哥哥特别聪明和大哥差一年什么都会说,嘴甜的招人喜欢,是庙里偷跑出来的童子,死的第二天我家的屋檐下地上有铁链划过的痕迹,是被庙里抓回去了,我一首认为妈妈说的是真事,长大后我认为妈妈说的痕迹也许是老鼠的脚印。这也是我之所以叫“喇嘛”的原因,好养活,不会再被抓走,也许就像“狗剩”或“铁蛋”一样。我出生的第三天妈妈就下地准备过年的东西,其实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无非就是做个豆腐,蒸几锅半粘不粘的粘豆包,听说我的出生那年春节吃的东西不少,爸爸是革委会干部几乎全大队的人家都因我的出生下了奶礼,有送十个鸡蛋的,有送一包小米的,还意外送来一只公鸡。只是妈妈只顾做豆腐和蒸豆包土炕热的煲坏了我的屁股,至今还有很大的疤。
我的出生第二天就有“喇嘛”的小名,是妈妈请瞎眼算卦先生起的,为了好养活。“喇嘛”三十岁之前给我更多的耻辱,而之后我体会出母亲的爱!只是那时我恨这个名字却总有人叫它,而现在我爱这个名字却不再有人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