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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九十二 果

江奉恩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把他这一生走马观花地过了个遍,他一路走,不知何时周身变成了熙攘的人流,他错开人想找一处空地,耳边却突然传来熟悉的笑声。

扭头的瞬间周遭像川流般瞬变,他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他扬着脑袋,与簇拥着他的少年们谈笑。有人在身后叫住他,待他回过头,众人忽地四散开去,陆延礼走到他身边。

年幼的江奉恩没有在意离去友人,只知道紧挨着陆延礼撒欢同他说话。陆延礼浅浅地笑着去摸他的脸颊。

江奉恩一步一步跟在他们身后,他记不清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又或许只是一个梦。

但仅仅是这短短几步,他却看到前面的二人容貌身型渐长,眨眼间竟已经是俊朗的少年模样了。二人却浑然不觉,连枝同气地鬓耳相谈,直到陆延礼伸出手想去抓自己的手,指尖碰到的一瞬,猛地跑过一人把年少的江奉恩撞倒在地。

不等陆延礼有所反应,少年江奉恩便撇下他大步追赶上去。

江奉恩自己也不受控制地跟在他们身后跑起来,他看到年少的自己和那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那人扭过头。

冷情冷意地盯着江奉恩,原来是陆岱景。

他逐渐放慢脚步,江奉恩笑嘻嘻地跟上去,发丝交碰时,陆延礼不知何时跟上来,他面色不愉紧抓住少年江奉恩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他们似乎发生了争执,最终江奉恩甩开他的手,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背影几乎要变成一个模糊的点。

江奉恩发现自己跟不上他了,再往后看那俩人被他留在身后很远处,而前面的江奉恩早已不见踪影,他愣了半响,却忽地撞在一人身上。

往后摔倒的刹那,他看到那人是当年在江府中的相士。

“江少爷,该去收你种下的果了。”

话音刚落,江奉恩就坠空地往下落,一直落到平地——

江奉恩猛地睁开眼。

“珑珠?”

江奉恩顺着声音扭头,被强烈的光刺到又皱着眉眨了眨,眼前无法视物,却是感觉有人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好半会儿他才能看清坐在自己床边的陆岱景。

男人身上还穿着朝服,似乎刚下朝,看他面色虽有些苍白,倒不像那日虚弱了。

“你身体如何了、咳咳……”

话没说完就觉得喉咙像火燎似的难受,宫人端水过来,陆岱景伸手把他搂进怀里,“已经好很多了。”说着便接过勺子给江奉恩喂下。

江奉恩擡眼暗暗想要看他,却正正和他眼神对上,那一瞬间陆岱景的眼神太粘稠,像是想要吻他那般稠得千丝万缕,江奉恩心头跳了跳。

陆岱景动作也是一顿,“看什么。”

江奉恩见他面色还有些苍白,抿了抿嘴道:“你脸色不太好。”

“余毒未清,还需用药几日。”

“不会留毒?”

“不会。”

江奉恩这才呼出口气,“那就好。”

俩人一时没再说话,江奉恩先前也不觉有什么,直到屋内静下来,他紧靠着陆岱景,男人胸膛那处砰砰跳得厉害。江奉恩又被那心跳声震得脸热,清了清嗓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你睡了两日。”

“两日?”江奉恩一愣,慌忙地想要坐起,但陆岱景却压着他,“太医说你身疲又脉象不稳,该多休息。”

“我……”江奉恩欲言又止,他那时答应陆延礼要去见他,但现在竟已经过了两日……

“我还要出宫,他、延礼受伤,他还在等我。”

陆岱景并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只是将空碗放到婢女的端盘中,对他道:“再等等吧。”

“那两个孩子很担心你。”

陆岱景很忙,像是比之前还忙,给江奉恩喂了水之后就有人求见,换了朝服便快步先离开了,走前只叫江奉恩好好休息。

他前脚刚走,江奉恩就独自一人下床,推开门就见一直等在外头的陆钟弈和青江,四周都是人,陆钟弈抿了抿嘴恭敬地行了个礼,“皇叔母。”

江奉恩一愣,正想说什么,青江突然两步奔到江奉恩抱住他的腰,“阿娘!”

她眼泪汪汪,“阿娘睡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生病了!”想了想又问:“阿娘是不是喝酒喝多了?!”

江奉恩蹲到她身前抱住她,“没有,阿娘只是累了,多睡了会儿。”说完,江奉恩又扭头看一直挺直了腰杆立在一旁的陆钟弈,也伸手将他揽到怀里,“钟弈也很担心我吧。”

好一会儿,怀里的人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江奉恩笑了笑,摒退了下人,“你们一直都守在门外吗?”

青江重重地点头,“父皇不让我们去打扰你!”

听到这个称呼,江奉恩又是一愣,“谁教你这么叫的?”

“嬷嬷啊,她说我该叫皇上‘父皇’,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江奉恩抿了抿嘴,去看陆钟弈,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又扭头问青江:“你在皇上面前也这么叫他吗?”

“是啊。怎么了?”

江奉恩怕陆岱景对青江发怒,他先前很不喜欢这两个孩子。

“那皇上那时候……是什么表情?”

青江想了想,“……我忘了。”

“他没有生气。”一旁的陆钟弈突然开口,“你是他的君后,青江便是郡主,于情于理都该这么叫他。”

江奉恩抿了抿嘴,看着陆钟弈从先前开始就不悦的神情,突然俯身把他抱起。已经不再是年幼的孩童了,抱在怀里吃力不说,还有些怪异,陆钟弈挣扎了几下,脸颊微微发红。

即便如此,江奉恩仍是把他紧紧抱着,“当年还能轻而易举地把你抱在怀里的,现在不行了。”那时候他总是这么抱陆钟弈,江奉恩抚了抚他的背。

“钟弈,是阿娘的错。”

“无论是那时候没有带你离开,还是如今造成的这幅局面,都不该由你来承担的。”

陆钟弈不再挣扎,把脸埋在江奉恩肩上。

“那该怎么办呢,阿娘。”

“我也想叫你阿娘。”

江奉恩心一缩,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没有办法。

陆钟弈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半响便在他肩上磨了磨,紧紧贴着他问:“那你离开的时候会带我走吗。”

“会的。”江奉恩抓着他的小手,“阿娘去哪儿都不会把你留下了。”

他擡起头紧紧盯着江奉恩的眼睛,“说话算话。”

江奉恩也认真地看着他,“一定。”

陆钟弈这才放下心来。

青江就坐在俩人身边看着他们,“阿娘、哥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江奉恩亲了亲她软绵绵的小脸,“这不是悄悄话,阿娘在跟哥哥认错呢。”

他朝青江解释,却忽觉不远处站了一人,他擡头望去竟是见陆延礼杵着手拐直直立在那儿。

见江奉恩看过来,男人笑了笑,叫他,“恩恩。”

江奉恩只觉得心跳顿了一瞬,“你的伤……”

“还未痊愈,但勉强能行走几步。”

他听到陆钟弈叫男人,“父王。”语气却并不惊讶。

江奉恩来回打量两人,看着陆钟弈,“你……知道了?”

“阿娘睡着的两日发生了很多事。”

听陆钟弈的解释,江奉恩才知道陆延礼在战中生还的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了,陆钟弈还想接着说,陆延礼却伸手把他从江奉恩怀中抱出来,“你这么重,阿娘抱着你很累的。”

话音刚落,身边的青江困惑地开口:“王叔,为何哥哥要叫你父王?”

陆延礼与江奉恩俩人对视一眼,半响,江奉恩朝他摇了摇头,青江还太小,不该这么早知道,况且……到时候自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后,青江也没必要知道父亲的事。

陆延礼摸了摸青江的脑袋,“你现在不懂,等你长大些,我再告诉你。”说着,又忍不住去摸了摸青江的脸。

先前失忆的时候便觉得孩子眼熟,现在都想起来,想起青江曾经的模样,四年眨眼过去,长开了,依稀有些江奉恩幼年时的影子。

可他却要叫陆岱景父亲。

江奉恩见他盯着青江看,也知道他心里在意,便上前抓住他的手,“她还太小了。”

“等她长大些,我会亲口告诉她的。”

陆延礼看着他,俩人凑得近,他嗅到江奉恩身上属于陆岱景的熏香,压了压心里的东西,“好吧。”抓住江奉恩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但你总该给我一个名分,恩恩。”

“什么?”江奉恩还没清楚他话里的意思,远处就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这样声势怕是陆岱景回来了,江奉恩忙脱离男人的手。

陆岱景从轿子上下来,看着站在一块儿的俩人,面色微微不太好看。

“父皇。”

“皇叔。”

两个孩子先朝他行了礼。

江奉恩见陆延礼不动,心沉了沉,只好先行礼,“陛下。”

随后院中沉寂了片刻,宫人战战兢兢,江奉恩也好不到哪去。陆延礼先前只有别人给他行礼的份,皇位也本该是他的,他心中一定不甘心,可此时若是不行礼,是要重罚的。

江奉恩不禁捏紧了拳头,但陆延礼却笑了下,瞥了江奉恩一眼,朝陆岱景俯身。

“陛下。”

像之前对先皇那般。

江奉恩愣了半响,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感觉。

陆岱景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首辅似乎还有话要说,便与他一道先进了西苑,临走前瞥了眼俩人,那有些阴沉的眼神似乎和陆延礼对上又很快移开。

直到那一行人离开,江奉恩才望向陆延礼。

“延礼,你……”

看出江奉恩的困惑,陆延礼笑了笑,伸手去抚江奉恩的脸,“我先前就说过的。”

“我想要的从不是那个东西。”

“所以我不要了。我现在只是一个闲散无事的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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