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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九十 前生如焚似尽意,浮尘散尽空留情

江奉恩匆匆赶到后殿拐角,只见远处站了一个衣着像侍卫的男人,江奉恩记得他,是先前与陆延礼交好的解家公子解原。

见他过来,男人未做多寒暄,径直道:“皇上派人追杀延礼,他受了重伤。”

江奉恩一颗心都提起来了,“什么……”

“他现在逃入山林之中,但也躲不了多久。皇上发派我到边疆驻守,我早该离开的,现下我也帮不了他了。”说罢他将出宫的权杖塞到江奉恩手中,“若你心中还挂念他……我准备了马匹在宫外,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会来接你。”

“就当是见他最后一面。”

江奉恩紧紧握着权杖,喉咙发干,心口突突直跳。

解原见他不语,皱着眉突然又问:“江公子,你可知皇上为何将我发配边疆?”

不等江奉恩回答,他接着开口:“因为当初陆延礼跳崖是我救了他。”

若不是解洪卫保他,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跳崖?”江奉恩瞪大了眼。

“当初他在军中捡回一条命,一直回到京城,却听闻你带着青江跳崖身亡……于是他也去了衫头岭,和你在同一个地方跳了下去。”

“我找到他时是在大雨之中,浑身是血不样,摔断了腿,伤了脑子。”

“他什么都忘记了,但我没想到他还能记起你。”

“去见见他吧。”

解原走后许久,江奉恩手撑着红墙,像经历了一场磨难似的,披身是汗。

陆延礼竟是为了他跳下山崖,那山崖这么高,他只是看一眼都怕得腿软,更别说往下跳。可陆延礼却是什么都不顾地跳了下去。

心脏密密麻麻的痛痒感让他直不起腰,江奉恩只能用力捂着胸口不停地大喘气。

他当初一心只想着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到头来无论陆延礼、陆岱景亦或是陆钟弈都因他变得这般悲怯可怜。

宫女见到忙将他扶起,“君后您怎么了?!”

江奉恩摇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世子醒了,吵着要见您。”

殿中闹得厉害,太医按着陆钟弈叫他在床上休息,他一边挣扎一边叫:“我阿娘呢?!他是不是走了?我要去找他!!”

江奉恩忙走到他身边,“阿娘在这儿。”

屋里伺候的人暗暗对视了一眼,看着俩人如此,心中虽有猜忌却也不敢多言。

“阿娘!”陆钟弈紧紧抓着他的手:“你去哪儿了?不是说一直陪着我吗?”

“阿娘只是出去了一会儿,不会走的。你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陆钟弈看着江奉恩和之前比明显变得有些苍白的脸,半响,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江奉恩手中。

江奉恩低头见是之前那个黑不溜秋的小猪,本就喘不上气,现在心中更是苦涩。“这……”

“那时阿娘没有带走它,是没有原谅我。”陆钟弈压着江奉恩的手要他把小猪收回去,“阿娘现在把他拿走,就算原谅我,这辈子都不离开我,好吗?”

江奉恩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拢起手将那小猪收了回去。

“好。”

他安抚着陆钟弈,心里却还惦记屋外的那滴漏,怕是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了。

“阿娘在想什么,怎么心不在焉?”陆钟弈疲惫得有些昏昏欲睡,一双眼倒是精神得很,奕奕地看着江奉恩。

陆钟弈那张脸几乎快有七分像陆延礼,越是看,江奉恩心中就越是透不过气。钟弈和青江都还不知道他们的父亲如今正性命攸关,若是、若是……

对,只要求陆岱景放陆延礼一马……

江奉恩张了张口正想对陆钟弈说什么,忽地却陆岱景身边的宫人冲进来——

“君后!陛下出事了!”

本是国宴,却有人趁乱在陆岱景茶水中下毒,君王在大殿中被人下毒迫害,宫中瞬间乱成一团。

江奉恩赶到时,陆岱景微闭着眼睛靠在床头静养,面庞灰拜没有一点血色,额上全是虚汗,团团将他围住的太医皆左右交谈着,面露凝重之色。

江奉恩扶了把身侧的雕栏勉强站稳,“陛下、怎么样了?”

众人皆回头看他,给他让出一条路。

江奉恩走上前去,陆岱景半睁着眼瞥向他,胸口起伏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陛下这是中了弃枯余草的毒……”

江奉恩颤抖着去抓陆岱景的手,发现男人的手简直比平日还要冰凉,没有一点温度。

“这毒可有解药?”

“太医院已经在调制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这毒掺了多种毒草,一时半会无法调出,这毒性虽不比剧毒会立刻毒发,毒性却是会逐渐蔓至全身极为痛苦,是要陛下尝尽万般折磨……”

江奉恩心口发颤,咬了咬牙更是握紧陆岱景的手。

陆岱景瞧着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是忽地呕出大滩的血水,江奉恩心惊肉跳地忙去抹他下巴上的血迹,“怎么办、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他们怎么敢毒害你……”江奉恩乱得无法思考了,前言不搭后语。

陆岱景一把将他拽到身前。

“珑珠……”

他沉默半响,安公公忙将屋里的人请出去。

屋内很快就只剩下陆岱景厚重的喘息。

“是陆延礼要杀我。”他道。

江奉恩瞪大了眼,“怎么会、他、他杀了你做什么、他分明已经不可能再坐回皇位……”即便陆岱景死去,他的皇位也只能是十三王爷。

陆岱景摇了摇头,“我曾拟遗诏,后位传给钟弈……”

那时江奉恩在跳崖前唯一留下的嘱托,是江奉恩的骨血,也是江奉恩在世间唯一的牵挂,即便他再恨陆钟弈,每每看清那几分与江奉恩相似的眉眼,他的恨意就消减了。

这是江奉恩留下的遗愿。

他浑身痛苦不能忍,却紧紧抓着江奉恩的手,艰难地道:“珑珠,我有好好待他……”

江奉恩忽地心中大恸,眼眶直直落下两滴泪来。陆岱景又咳了两声,“我杀过他一次、他这次也要杀我……珑珠,现在你可觉得还清了……”

江奉恩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胡乱地点头。

陆岱景呼出口气,眼眶发红,深深地看着江奉恩,痛楚地,沉寂地,“那你别再怨我……让我、回到你心里……”

江奉恩再也忍不住,眼泪大滴夺出眼眶,他无法抑制地呜咽出声,陆岱景藏了这么多年的话,像是临终时的心念祈求着江奉恩,江奉恩淌着泪抓紧男人的手,“我从未放下过你、堇堇、十多年来、我心中一直有你……”

陆岱景痛得睁不开眼,半撑着看着他,“真的?”

“真的、真的……”

陆岱景已经唇色发青,唇角却是微微提了提,还不等做出表情,却又猛地呕出血来。

江奉恩急得喘不上气,又听见外头有人敲钟,酉时到了!他得去见陆延礼!

他突然站起身,“我去找他要解药,你别杀他好不好?”

“你不会死的,我求他给你解药……”

陆岱景眼眸微沉,“咳咳……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来不及了……”

江奉恩的心高高吊起,陆岱景却紧紧抓着他不让他离开,“别去见他……”

“今日八月初六,八年前我们就是今日成婚的……你若真心里有我、便陪我在我身边……”

陆岱景这幅模样,叫江奉恩心脏胀痛得快要炸开,可最终,他还是开口:“堇堇,可我也放不下他。”

他抚开陆岱景的手,却是俯身重重亲在他沾血的唇上,“我不会让你死的。”

陆岱景眼前发暗,就连江奉恩的背影都已经看不清了,想要挥手让人拦住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作罢。

出了大殿,江奉恩一把扯下头上的金冠,脱了那厚重的长袍,拼命地往宫外跑,远远就见巨门前的马车,他却直接翻身上马,对那马夫道——

“跟我走!”

一路直奔集市,那几个孩子还在逗蛐蛐儿,江奉恩下马走到他们面前,“带我去见江川。”

他们左右拐了几道,才进了一狭隘的房中,江川正在里头和人对弈。

江奉恩走到他面前直接跪了下去,“二叔,求您再帮我一回。”

江家在京中混得如鱼得水,除了江老爷子在朝中的势力,另外一半还要靠江川在外头的手段。上次江奉恩得以从逃脱就是江川出手。

江川头只留心着棋局,“上次帮你是看大哥的面子,还他一个人情。”

“我可没那么好心,每次白白帮你冒险。”

江奉恩一咬牙,道:“二叔可听闻新城怃阳的酒楼碧牡丹,牡丹楼如今已闻名天下,千金难买,若二叔帮我这次,我便将酒楼拱手赠予您。”

江川动作一顿,这才扭头去看他。见江奉恩身上穿的玉锦缎,上面绣的如意凤凰更是显眼,针针金丝,衬得他整个人都神采四溢,非皇室不可出。

江川微微眯眼,先前他母亲找上门说要帮江奉恩逃出九王府时他就觉得江奉恩不是寻常人,离京三年混得风生水起也罢,如今回来还又当了凤凰……

怪不得自小把他当宝贝似的养着,现在全身上下,抖一抖都能抖出金子来。

“要我帮你什么。”

“帮我去救一人。”

【作家想说的话:】

很多人不能理解为什么江奉恩现在优柔寡断,其实很显而易见的,就是不够爱了而已。

爱,但是不够爱了。过去伤害过他,总不能轻而易举就让他还像过去那样给出自己的爱吧。

要知道江奉恩在前半部分完全没有犹豫过,他最爱陆岱景的时候什么都不要,最爱陆延礼的时候很坚决地斩断了过去一心一意陪在他身边。

他的改变是从晕倒之后开始,那个时候失去情志是彻底没爱,即使是这样他也对陆延礼和陆岱景有恻隐之心,现在他逐渐找回了情志,但他犹犹豫豫、在两个人之间徘徊不定,因为两个人对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了,他会在跟另外俩人在一起和安心舒舒服服地待在怃阳中做选择,对于之前的他而言是不可能出现这种选择题的,当选择一出现不就表明,爱于他而言已经不是第一位了。

不过好在最终还是爱占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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