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会的闪光灯如暴雨般闪烁，齐昊站在讲台上，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刚刚结束了对"未来音乐"说辞的澄清——那只是一时酒醉后的夸张表达，本意是指自己对音乐创新的追求。
"齐先生，您如何解释歌曲中那些业内公认的超前元素？"一个戴眼镜的男记者举手提问。
齐昊调整了一下领口的音符领针，这是上台前林雨晴特意提醒他戴上的。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
"我认为所谓的'超前'，只是打破常规的勇气。"他声音平稳，"华语乐坛需要新鲜血液，而我恰好愿意做那个打破规则的人。"
他的余光瞥见林雨晴在最后一排轻轻点头。记者会前，她给了他一份音乐学院的分析报告，证明他歌曲中的"创新"完全在音乐理论允许范围内。这份专业背书比任何公关说辞都更有力。
"有乐评人指出，《半兽人》的节奏结构在西方都极为罕见，"《音乐周刊》的女记者追问，"您是如何接触到这种冷门音乐形式的？"
齐昊的喉结上下滚动。这个问题很危险——在原时空里，这种节奏结构要到2010年后才会在欧美流行起来。
"我大学时经常泡在音乐学院的资料室。"他决定半真半假地回答，"那里有很多进口唱片和学术期刊，我的室友可以作证。"
最后一排的林雨晴突然站起身，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她今天严谨的学者装扮与平日里的音乐人形象大相径庭。
"作为中央音乐学院音乐理论专业的研究助理，我想补充一点。"她的声音清晰而专业，"齐先生提到的资料室确实收藏了大量国外前沿音乐文献。事实上，他歌曲中那些所谓的'超前'元素，都能在二十世纪后期的实验音乐中找到雏形。"
记者们纷纷记录，有几个甚至转向林雨晴提问。齐昊趁机喝了一口水，掩饰自己的惊讶。林雨晴什么时候成了音乐学院的研究助理？这个身份是真是假？
记者会结束后，陈坤拍着齐昊的肩膀大笑："漂亮！这下那些质疑你的人该闭嘴了。那个林小姐真是及时雨，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她...自己来的。"齐昊含糊其辞，目光搜寻着林雨晴的身影，却发现她己经不在会议室。
走廊拐角处，齐昊终于追上了正要离开的林雨晴。
"等一下！"他拦住电梯门，"刚才...谢谢你。"
林雨晴按着开门按钮，表情平静得看不出情绪："不用谢，我说的是事实。资料室确实有那些文献，只是很少有人去研究罢了。"
电梯门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齐昊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混合着纸张和墨水的气息，像极了大学图书馆的味道。
"那个研究助理的身份..."齐昊试探地问。
"是真的。"林雨晴从包里掏出一张工作证，"我上个月开始兼职做音乐文献整理。本来是想..."她停顿了一下，"研究一些东西。"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林雨晴快步走出去，齐昊紧跟在后。
"研究什么？"他忍不住追问。
林雨晴突然转身，阳光透过大厅的玻璃幕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眼睛首视齐昊，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
"研究你，齐昊。"她轻声说，"研究一个能在两年内颠覆华语乐坛常规的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齐昊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林雨晴那个记满异常点的小本子，想起她说的"来自别的什么地方"的猜测。这个女孩离真相太近了，危险地近。
"然后呢？"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你得出什么结论？"
林雨晴没有立即回答。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齐昊。
"我收集了你所有公开表演和采访的资料。"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齐昊心上，"里面有些...不太合理的地方。但今天之后，这些都不重要了。"
齐昊接过信封，沉甸甸的。他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那些可能揭穿他重生者身份的证据。
"为什么帮我？"他低声问，"你完全可以..."
"可以什么？向媒体爆料？拿这个威胁你？"林雨晴摇摇头，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但现在我明白了，有些秘密...知道得太多对谁都没好处。"
她转身要走，齐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你...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林雨晴的目光落在齐昊领口的音符领针上，眼神柔和下来："那是我外婆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她说音乐能连接灵魂，跨越时空。"她轻轻挣脱齐昊的手，"如果你真的来自某个...特别的地方，也许这就是它选择你的原因。"
齐昊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林雨晴不仅猜到了真相，而且...接受了它？
"我该回去了。"林雨晴看了眼手表，"下周还要交一篇关于'跨时代音乐创新'的论文。"她意有所指地补充，"放心，不会有任何超出现实音乐理论的内容。"
看着林雨晴离去的背影，齐昊站在阳光里，手中的信封仿佛有千斤重。他从未想过，在这个时空里，会有人如此接近他的秘密，却又选择保护它。
齐昊的工作室里，牛皮纸信封里的内容摊满了整个茶几。剪报、乐谱复印件、手写笔记，甚至还有几张他参加商业活动时被偷拍的照片。每一份材料旁边都贴着林雨晴工整的标签：
"《七里香》和弦分析—参见伯克利音乐学院1987年实验音乐论文第45页"
"《双截棍》节奏型态比较—西非鼓乐变体？"
"2001年3月采访—准确预测MP3取代CD趋势"
最让齐昊心惊的是一份详细的年表，记录了他过去两年所有公开活动中的"异常言行"，旁边标注着可能的解释。最后几页上，林雨晴用红笔画了几个大大的问号，旁边写着："时空旅行？预知能力？平行宇宙？"
最后一个小袋子里装着几张照片，是他在不同场合佩戴的各种饰品。齐昊倒吸一口冷气——这些都是他在原时空里喜欢的款式，但在这个年代根本还没流行起来。每张照片旁边都标注着购买时间和地点。
"她简首是个侦探..."齐昊喃喃自语，既佩服又后怕。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刘菲。
"记者会很成功嘛！"她轻快的声音传来，"网上那些负面新闻己经少多了。"
齐昊下意识地将材料收拢："多亏团队运作得好。"
"对了，下周金曲奖颁奖礼，主办方想邀请我们一起走红毯。"刘菲的语气带着期待，"你觉得怎么样？"
齐昊的手停顿了一下。在原时空里，刘菲确实和他一起参加过颁奖礼，但那是在他们确定关系之后。而现在，他们只是朋友...至少表面上是。
"好啊，没问题。"他听见自己说。
挂断电话，齐昊的目光落在一张特别的笔记上。林雨晴用星号标记了一段内容："2001年9月10日，齐昊突然取消所有9月11日的行程，称'预感明天会出事'。次日，美国发生9·11事件。"
这段记录让齐昊的血液几乎凝固。他确实记得那天——重生者的优势让他提前知道了这场灾难，但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时谨慎会被人记录下来。
信封最底部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林雨晴娟秀的字迹：
"无论你来自何时何处，你的音乐确实改变了这个时代。这就够了。——L"
齐昊将纸条攥在手心，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这个时空里，他终于不再是孤独的异乡人了。
三天后，中央音乐学院图书馆。
齐昊戴着鸭舌帽和黑框眼镜，低调地坐在角落里。对面的林雨晴正专心翻阅一本厚重的英文音乐理论著作，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所以，你真的在研究跨时代音乐创新？"齐昊压低声音问道。
林雨晴头也不抬："不然呢？这可是我的毕业论文题目。"
阳光透过古老的玻璃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齐昊注意到她眼下的淡青色——这几天她一定没休息好。
"关于...那个信封..."齐昊斟酌着词句，"我很抱歉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
林雨晴终于抬起头，眼神复杂："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收集这些原本是想证明你是个骗子。"她合上书本，"结果反而证明了你是个...天才。或者说，来自未来的先知？"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音，但齐昊听得一清二楚。图书馆里安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你不害怕吗？"齐昊忍不住问。
"害怕？"林雨晴轻笑一声，"我更害怕华语乐坛继续停滞不前。你的出现...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一种恩赐。"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音乐盒，推给齐昊："送你的。算是...欢迎来到这个时代？"
齐昊打开音乐盒，一段熟悉的旋律响起——《七里香》的钢琴版，但比他自己编曲的版本更加细腻动人。音乐盒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给不属于这里的灵魂——你的音乐就是归途。"
他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这份理解比任何礼物都珍贵。
"谢谢。"齐昊的声音有些哽咽，"不过，关于我的事..."
"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林雨晴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继续创作。"她的眼神无比认真，"不管那些歌曲在你原来的时空属于谁，在这里，它们需要被听见。"
齐昊郑重地点头。这一刻，他肩上的重担似乎轻了一些——有人知道了真相，却没有将他视为怪物或骗子。
"对了，"林雨晴突然想起什么，"金曲奖颁奖礼，你会和刘菲一起走红毯吧？"
齐昊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猜的。"林雨晴的笑容有些神秘，"你们在...那个时空，也是这样的吗？"
这个问题让齐昊措手不及。在原时空里，他和刘菲确实有过一段情，但最终因事业和性格差异分手。而现在，历史似乎在重演，却又微妙地不同。
"不太一样。"他最终回答，"这一次，我想做得更好。"
林雨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阳光移到了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在那一刻，齐昊突然意识到，这个知晓他最大秘密的女孩，己经成为了他在这个时空最特别的存在。
"我该去上课了。"林雨晴收拾好书本，"下次见面，也许你可以告诉我更多关于...未来的音乐？"
齐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合上音乐盒。旋律停止了，但他的心中，一首全新的乐章正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