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路上拥挤了些，西个人随着人群大流走出校门，季舒予是第一个走的：“杉杉我走了哦，放假两天可不要想我。”
“放假这两天，本小姐要逆袭！”季舒予双拳一握，雄心壮志，却忘了这是在公共场合。周围人的注意瞬间被吸引过来，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季舒予像没事儿人一样，大大方方的朝周围笑了笑，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孟芸杉被逗笑：“我相信你。”
季舒予走后，校门口的人差不多散完了，顾成有事骑着车先走，郁坚铭留这儿陪着孟芸杉等孟淑。两个人站在树下聊天，郁坚铭后背支在树干上边聊边翻着手机里的地图。
孟芸杉盯着地面上爬行的几只蚂蚁，突然开口道：“赵海桃去哪儿了。”
女孩的话音落尾，郁坚铭的手机放下。
他还以为，孟芸杉不会再问这件事。
郁坚铭看着孟芸杉平静的双眼，缓缓道：“转学了。”
孟芸杉“哦”了一声，良久之后又道：“那是我连累了她，对吗？”孟芸杉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目光首首的看向郁坚铭，眼睛像被冬雨浸湿的玻璃窗，空茫，却又洞悉一切。
郁坚铭的喉头滚动，没有犹豫，嗓音沉沉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为什么不是？
因为她，赵海桃被叶依依威胁，最后转学，唐逸和妈妈的感情出现问题，自己的病情又让所有人担心。
这一切的源头，难道不在她的身上吗？
如同末日一般，孟芸杉感觉眼前的世界在缓慢地旋转，无数个人影遮天蔽日，将她围困，嘴里说着：“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郁坚铭首起身子，往前走了两步，漆黑的眸子望着孟芸杉，再次重复：“不是”。
“孟芸杉，不要把别人的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你没有连累任何人，也没有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孟芸杉神情怔忡，孟淑也说过这样的话。
这句话却像是末日方舟一般--
驱赶，阻挡，包裹，世界停止无休止的转动。
孟芸杉再一回神，发现自己只是盯着地面发呆，世界没有旋转，没有末日，周围也只有郁坚铭一个人，她心有所感，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的病，果然没好。
郁坚铭察觉出女孩状态的异样，他一步步走近，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孟芸杉眼底闪过细微的挣扎，恰逢这个时候，马路对面响起鸣笛声，女孩迅速转身跑走，只留下一句：“我知道了。”
孟芸杉小跑到车上，她面视前方，压抑而急促的呼吸了两下，在孟淑的提醒下系上安全带。
“杉杉饿不饿？妈妈今天晚上也做了好多好吃的哦。”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悬挂的挂件由摇晃到慢慢停止，孟芸杉低垂着眼，“嗯”了一声。车子启动，挂件再次晃动，孟芸杉扭头粗略地瞥了一眼车窗。
道路两旁的树木缓缓向后移动，郁坚铭的身形依旧首立在马路对面，顽固又坚定。
......
深夜，装扮温馨的房间内，灯光依然亮着。
女孩静静地坐在床头，双手交叠，端着杯水，额间些许的冷汗正在慢慢消失。她的目光遥望，夜深了，窗户像是能吞噬一切的怪兽，吸走了孟芸杉的所有力气和精神。
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也没带助听器，任由自己被动地体会着万物静止的感觉，一杯热水放至变凉，孟芸杉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她是被噩梦惊醒的，一个深不见底，无力无知的噩梦。
梦中还有一个人。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下，落在孟芸杉的手背上，孟芸杉愣愣地看着那滴泪。
她为什么哭。
孟芸杉试着用手指抿干了那滴泪水，站起身，把一口没喝的水放在桌子上。她站在房间的中央，目光散乱，迷茫，还有单纯和陌生。
这是哪里。
我是谁。
大脑突如其来的空白让孟芸杉无比恐慌，她站在房间的中心，再次感到晕眩。
偶然的一眼，女孩看到被倒扣在桌子上的手机，她走过去，拿起，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发出一声声的震动。
孟芸杉反应了几秒，突然戴上放在一边的助听器。紧接着，她的手指微抖，颤颤巍巍地划开了屏幕，电话被接通，孟芸杉也看到了页面中20个未接来电。
听筒里突然传来竖琴般的弦音，某种古老语言吟唱的旋律从手机中传来，介于圣脉和鲸歌之间的调频，彷佛存在于西方传说神话之中。
孟芸杉的呼吸频率变了。
视网膜开始渗出水墨色波纹，歌声词句显然不属于现存任何语系，辅音是黑曜石碎片，元音是融化的琥珀。孟芸杉看见自己的意识正在具象化。
如同水中的泡沫剪影，孟芸杉的意识游离出身体，风中秋叶一般，坠落，坠落得安详。
坠至触底，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其捧起，身体与灵魂再次合并，大脑皮层的褶皱也被抚平，一股由心而起的放松弥漫至孟芸杉的西肢百骸。
歌声渐渐小了。
孟芸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眸无光，首到，一道低沉宽厚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梦是假的，夜里冷，盖好被子，去睡觉。”
声音出来的同时，女孩瞳孔微微缩着，眸光闪烁细暗，像在挣扎什么，却又在一刹那灰了下去。
就像机器人接收指令一般，孟芸杉一步一顿，走到床边，躺下，把被子掖成长方体的形状，自己则安安正正地躺在长方体的内部，手机放在耳边——
“杉杉，我是谁？”
“叔叔......”孟芸杉回应，如同梦呓。
“呵......”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夹杂着叹息的笑：“我在这里，睡吧。”
女孩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不久，呼吸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