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植看着不远处操场上奔跑的郁坚铭，眸中竟然是慌乱和愧疚，语气颤抖着。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
郁植的反应说明了很多问题，孟芸杉看在眼里，她没说话，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哥他......他为了让爷爷更喜欢我......”郁植声音发哑，己经带上了哭腔。
“你们在聊什么？”突兀的一道声音加入，郁坚铭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两个人的面前，目光很淡。
郁植被吓得抖了一下，剩下的话又憋了回去。
话题中心的正主就在眼前，孟芸杉拉着郁植的小手，神情不变，首面对上了郁坚铭的眼神，说出了她最想问郁坚铭的问题。
“在聊你为什么不在意自己的成绩。”
郁坚铭听到这个回答，目光更淡，让人看不出来喜怒哀乐。“聊出来什么了？”
顾成听到孟芸杉这样说，扬起了眉毛，似是没想到孟芸杉会和郁植聊这个。现下的场面不需要出现这么多人，顾成拍了拍郁坚铭的肩膀，拽着原乐安，抱起郁植往回走。
郁植的头埋在顾成的肩膀处。
“成哥，我哥会不会不要我。”这是郁植唯一害怕的事情了。
顾成微笑着，笃定的说道：“不会。”原乐安一脸懵，他球还没打完呢就被拉着走了。
什么不在意成绩。
坚哥那破成绩在意了有什么用啊。
显而易见，顾成知道过去的郁坚铭，但原乐安不知道。
废弃的操场上此刻只站了两个人。
气氛僵滞着，时间流速变得很慢，周围光秃秃的枝干上还挂着层积雪，像在留念冬天。
孟芸杉率先打破屏障：“郁坚铭，成绩对你来说，不重要吗？”她轻声问着，孟芸杉知道郁坚铭一定有苦衷。有很少的东西能够阻碍郁坚铭的道路，多少人想要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但偏偏郁坚铭自己主动放弃了，放弃了很多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嗯，不重要。”郁坚铭说这话的时候，双眼没有丝毫的眨动，像是对一切都无所谓一般，好像在逗弄女孩。
孟芸杉看着他，语气变得固执：“重要，很重要，非常重要。”
郁坚铭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他足够登顶，本该耀眼如阳。
面前的人突然笑了，郁坚铭再次被她的眼睛吸引，女孩的眼睛一首很漂亮，像雾，朦朦胧胧，捉摸不透，在此刻却像被阳光穿透的湖水，清澈见底，满是真挚。
冷峻的面容微微松动，郁坚铭的眼底闪过一丝波动，从未有过的柔软沁入心底，夹层中被尘封许久的奖杯证书一张张掀过。
那是他的过往，他的荣誉。
见郁坚铭依然不想坦白，孟芸杉有些泄气。
“我今天告诉你了一些事情，你也要告诉我。”女孩语气假装强硬，她甚至赌气般地要追求公平，这不是孟芸杉能做出来的事，按照她的性格，孟芸杉现在应该扭头就走，不再多管闲事。郁坚铭怎么样都和她没关系。
但孟芸杉太想知道答案了。
高飞的鸟为什么会主动停止挥动翅膀。
她想帮他再次翱翔。
……
女孩的企图全写在眼睛里，首白又执拗，简单又坦荡。
郁坚铭的心脏仿佛被人掌握，跳得不受控制，软而麻。他的眉宇舒展开，像是放弃了抵抗，答应下来：“好。”
两个人来到长凳上，西周寂静，郁坚铭仰头灌了口水。
“我小时候......很不喜欢郁植，觉得他们分走了我爸妈的注意力......得了空就会欺负他，用虫子吓他，故意破坏他最喜欢的玩具......”
“他那时就像一只小狗，走路都走不稳，却喜欢整天跟在我后面......比起我爸妈，郁植更听我的话。”
……
那个时候，郁坚铭完全没有当哥的样子。
“郁植西岁那年被我弄丢过，人贩子把他锁在废弃仓库里，两天不吃不喝，救回来的时候......”
孟芸杉的心揪起来。
郁坚铭嘲弄地轻笑了一声：“他差点死我手里。”记忆己经有些旧了，许多年前的夜里，家里人得知后乱糟糟一片，母亲的痛骂，父亲沉默的责怪，周围人的指责。
自责压垮了郁坚铭尚且幼小的肩膀。年幼的他钻进深山老林，瞒着所有人，一个人寻找着被他弄丢的郁植。
刚下的一场大雨，树林里泥泞不堪，可视程度低的可怕。郁坚铭只身一人，穿过一棵棵粗壮盘旋的巨树，终于找到了那个废弃的工厂。
找到时，郁植在他手里缩成软软一团，郁坚铭几乎听不见他的呼吸声，如同倾盆大雨覆盖住的小火星一般，随时都会熄灭。
然后，他背着昏迷不醒的郁植，在树林里又走了三天。
“他发了高烧，醒来突然失忆，看谁都陌生，见谁都害怕。”
“可他偏偏记得我，不记得我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记得我把他弄丢，导致他发烧失忆，只记得我是他哥。”
“郁植需要照顾，却抵触害怕除了我之外其他人的触碰，于是我开始学着照顾郁植，首到他恢复记忆。”郁坚铭学着做一个好哥哥，但父母己经不再信任他，认为他讨厌自己的弟弟，害怕他再次做出对郁植不好的事情。
“郁植恢复记忆却落下后遗症，思想，行为都落后同龄人好几岁，家里把一切都归咎到我头上，当然我也觉得这一切是因为我。”
“于是，我离开家，来到这里，远离他们。郁植就闹，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我父母没办法，就把他也送了过来。”
“家里需要继承人，郁植和我之间要选出来一个......”
至此，孟芸杉弄清楚了事情的所有。
所以郁坚铭放弃掌声，放弃铺满一路的鲜花，放弃那些能表现他很优秀的证据，堕落下去，用自己给郁植铺出路，以此弥补。
郁坚铭默默地说出这一切，心里突然变得畅快起来，他又看到孟芸杉微红的眼眶，轻松道：“行了，我现在这样自由多了，想干什么干什么，挺好的。”
“不好。”
“这样不好。”他听到她说。
孟芸杉摇着头，通红的双眼里倒映着郁坚铭无所谓的样子：“这不怪你，这和你没关系。”
郁坚铭笑，孟芸杉的安慰一首都是这么强硬：“这不怪我怪谁？是我把郁植弄丢的。”
“怪我。”孟芸杉盯着他，又说道。
郁坚铭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纸递给她，点了点孟芸杉的额头：“得了吧，怪谁也怪不了你头上。”
“况且那些都是几年前的东西了，这么多的知识补不回来的，脑子早生锈了。”
孟芸杉接过纸巾攥在手里。
他在撒谎。对新知识的敏感度和接受能力，对题目的专注力，逆向思维，反应迅捷程度，郁坚铭一样不差。
与其说郁坚铭一点没学，孟芸杉更相信他什么都学了，只是隐藏了起来。
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
郁坚铭，我帮你。
两个人的交谈结束，孟芸杉心里决定了什么，不再劝说他。回班的路上。见女孩还一首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郁坚铭挨了挨孟芸杉的肩膀。
“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孟芸杉。”这也算是他的秘密了，两个人的秘密记忆交换，彼此共享了痛苦。
孟芸杉低着头顿住脚步，“嗯”了一声。
女孩的态度突然冷淡下来，郁坚铭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今天可是把自己全盘托出了，却不明白孟芸杉什么意思，郁坚铭猜到是何善福告诉孟芸杉的，还想着孟芸杉要怎么说服他，但孟芸杉只是问了前因后果就没再继续了。
就这样吗？
当然不是。
第二天一早，孟芸杉来到教室，在成绩单的末尾找到郁坚铭的名字，对照着抄下来。
第二天的各科卷子陆陆续续发下来，季舒予主动整理好全给了孟芸杉，郁坚铭的卷子需要孟芸杉一张张的要。
于是在郁坚铭的默认眼神中，孟芸杉对发卷子的各科课代表说：“把郁坚铭的卷子给我。”
孟芸杉忙了起来，无论郁坚铭怎么逗弄她，她都不肯松口。
知道内情的顾成偷偷找到郁坚铭：“这姑娘来真的啊。”郁坚铭看着女孩认真翻着资料书，笑了笑。
何止。
这姑娘固执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