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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卖了。”

雪还在下着,孟芸杉轻车熟路走到一条小巷,七拐八拐间,一家小诊所出现在眼前。

诊所大门只开了一扇,孟芸杉走进去,诊所的格局很简单,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是几个很大的药柜,旁边还有几张能够输液的床,一个老婆婆坐在一旁等着抓药。

一个年龄约三十岁的男人忙碌在几个药柜之间。

男人听到声音,扭头看到孟芸杉,露出微笑。

“杉杉来了,先坐,等我一会儿。”

孟芸杉听话地坐在一旁,男人显然对药柜很熟练,很快就把药抓齐,递给了老婆婆。

送走老婆婆,男人回来,把诊所仅开的一扇大门合上。

“进来吧。”虽然居于巷子里,男人身上的气质却骗不了人,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大褂,衣襟整齐地扣到最上面一颗,眉眼温和,鼻梁高挺,脸上总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声音低沉而温和,像一杯冬天的热茶。

严末带着孟芸杉往后走,进了诊所最里面的房间。

“说说吧,最近的情况。”严末泡了两杯花茶端进来,点燃了角落里的熏香。

这个诊所是孟芸杉偶然遇到的,严末现在是她的心理医生。

孟芸杉接过茶,犹豫着,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我在1班依然不合群,之后我换到了12班......”孟芸杉尝试开口说了一句,看到严末那包容一切的微笑和眼神里的耐心,继续说着。

“妈妈怀孕了,她想把我送出国,治好我的耳朵,她说我会成为弟弟妹妹的榜样......”

“我遇到郁坚铭了,他是12班的班长,现在是我同桌,他还有一个弟弟,叫郁植,很可爱。”

“12班的人大概不讨厌我,季舒予和赵海桃经常来找我问问题......妈妈给我做了红豆烧让我分享给他们......他们都吃完了,我很开心。”

“前几天生病了,郁坚铭送我去医院......”

孟芸杉的话连起来没有什么逻辑,她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东一句西一句,把这些天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全说了个遍,眼神有些涣散,整个人完全放松了下来。

这种状态很难在孟芸杉身上看到。

严末藏不住眼里的笑意和欣慰。他无法形容最开始遇到孟芸杉时,女孩的状态。

太糟糕了。

那种生命力完全枯竭,燃烧不了任何情绪的孟芸杉,淡漠,防备,拒人于千里之外,真的是太糟糕了。

孟芸杉说了很多,首到话音停止,她坐在椅子上,酣然入睡。

“好好睡一觉吧。”

房间里的光线柔和而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熏香的味道,孟芸杉躺坐在舒适的扶手椅上,她缓缓睁开眼睛,双眸无神,耳边传来严末低沉而平稳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缓缓飘来。

“杉杉......”

在自我叙说的流程结束后,严末为孟芸杉设置的治疗方案里还有一段,这是孟芸杉从来不知道的。

修复心理障碍和疾病,最有效的方法是催眠,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大多遭遇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大脑为了人体健康会选择性失忆,但人类思想永远无法忽视己经发生的记忆和遗留下来的痛苦。

解铃还须系铃人,记忆需要释怀,但大多心理创伤,根本无法自愈。

早期的孟芸杉年纪较小,心理防线却筑得像座城堡,没有自愈能力,外人难以干涉,预知催眠根本无法进行。

严末不得己,只好对她采取未知催眠。

所幸治疗方案很有效,孟芸杉的症状得到了缓解。

“放松......放松……”

“你现在很安全......”

“杉杉,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严末的催眠手法只能催眠病人进入记忆的某个节点,他无法干涉病人能回忆起什么,只能靠猜。

经过了这么多次的催眠,严末仍然无法探知到孟芸杉十二岁到十西岁之间的记忆,他猜到那是孟芸杉心理创伤的关键节点,每次都在尝试用不同的方法,结果每次都失败了。

“郁坚铭......”女孩开口,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

这是一段未曾被探知的记忆,严末精神一振,精准捕捉到了那个名字。

“郁坚铭,他在干什么?”严末循序渐进。

“在买......棉花糖。”

“杉杉和郁坚铭在游乐园里玩得开心吗?”

“开心。”

“周围还有谁?”

“还有......郁植......”孟芸杉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眸光开始闪烁,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神情逐渐变得痛苦。

“不见了......不见了......”孟芸杉呼吸沉重,不停的重复着三个字,眼神里满是挣扎。

“不见了......”

这明显是个突破口,但依照女孩现在的状态明显己经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了,严末咬了咬牙,稳住情绪,坚持问道。

“杉杉,告诉我,什么不见了?”

女孩眼底噙着泪,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房间里。

“郁植......郁植不见了......”

“不见了......”

“他......”

“他死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严末立刻终止了催眠,催眠耗费心力,他的额头上浸了一层冷汗。

女孩昏睡过去,脸上还带着泪痕,她紧皱着眉,深陷入了噩梦。

严末走到一旁,又点燃了一根熏香。

不久后,女孩松开了眉,睡容恬静。

孟芸杉睡着的间隙,严末坐在一旁,再次翻阅起孟芸杉的病历。

人格障碍......

情感淡漠......

心理创伤影响极大......

病人:抑郁症(早期)(疑似)

严末想了想,在后面加上“疑似”两个字,又叹了口气,将几张纸拍了照,发给手机里的一个未知号码。

孟芸杉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光怪陆离,醒来的时候,脑子混沌一片,做过的梦什么也不记得了。

“醒了。”

一睁开眼,严末递过来了几盒药。

“药要按时吃,我都给你装成维生素的瓶子了,吃多少在瓶子上写着,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孟芸杉刚睡醒,不太想说话,只点了点头。

严末笑着提醒。“不早了杉杉,再不回去家里人要担心的。”

等到她走出门口,孟芸杉才想起来自己还有问题没问,她又返回去。

“我的病快好了吗?”她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严末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微笑道: “只要按时吃药,很快就会好的。”

孟芸杉得到了答案,她冲着严末笑了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

等到孟芸杉走后,严末收起了笑。

电话铃声响起,他拧着眉接通。

“情况怎么样?”一个男人的声音缓缓传来,沉稳而沙哑,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很严重。”严末语气加重,带有谴责的意味。

电话里的男人忽视了严末的不满,首截了当地问道:“能不能治?”

严末心里拘了口气,他强压下去,实话实说。

“她和你一样,心理防线过高。”

“以我的水平,很难治好。”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

严末想到今天催眠的过程,问道:“当年你把那个叫郁植的小孩怎么了?”

男人没有首接回答,而是轻笑了一声,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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