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天，888房的恒温阀调到25度，比平时高两度。
林晚晴侧躺在按摩床上，孕妇枕垫在腰腹间，像只被精心包裹的蛹，蝴蝶纹身被托腹带遮去大半，只露出翅膀末端的银斑。
陈默刚把甜杏仁油焐热，就听见她闷哼一声：“耻骨又疼了，像有把刀在往下戳。”
“是胎儿入盆了。”陈默的指尖触到她大腿根部的水肿，比上周严重三分，“试试把脚垫高？”他抽过个乳胶枕垫在她脚踝下，触到她皮肤的温度比平时低，“最近睡不好？”
林晚晴的手抚过肚子，妊娠线在灯光下泛着淡褐：“昨晚梦见我妈了。”她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片羽毛，“她说生我时疼了三天三夜，最后看见蝴蝶在眼前飞——”她的指尖停在蝴蝶纹身的位置，“现在我每次宫缩，都怕自己也看见蝴蝶。”
陈默的掌心贴住她涌泉穴，感觉到她脚趾突然蜷缩，像只受惊的小兽：“涌泉穴连通肾经，按揉能缓解焦虑。”他故意加重力度，甜杏仁油的滑腻混着她脚上的薄荷清凉，“我老婆生第一胎时，也总担心难产，后来每天捏握力球，说捏爆十个就不怕了。”
“你老婆？”林晚晴转头盯着他，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你说过她孕吐严重，现在好些了？”
陈默的拇指在她脚心打圈，触到她脚底的茧子——那是常年穿高跟鞋留下的：“好多了，最近总说宝宝在肚子里练体操。”他顿了顿，想起妻子昨天发来的B超照片，胎儿正握着小拳头，“其实宫缩是宝宝在和世界打招呼，就像——”他突然握住她脚踝，“就像现在这样，轻轻踢你。”
林晚晴的身体猛地绷紧，陈默以为自己越界了，正要松手，却听见她低声说：“别松开，这样踏实。”她的脚趾慢慢放松，陷进他掌心，“我妈去世后，没人这么握过我的脚。”
更衣室的铁皮柜在午后发出轻响。王师傅递来杯姜茶，眼神里带着少见的严肃：“小林总预产期就剩一个月，你最近多留意她情绪。她妈当年是我们会所的第一批客户，难产走的那天，手里还攥着按摩预约单。”
陈默的手一抖，姜茶溅在工牌上。原来蝴蝶纹身的秘密，比他想象的更深。他摸出手机，给妻子发消息：“今晚回家吃饭，想喝你煲的莲藕汤。”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仿佛看见林晚晴母亲攥着预约单的手，和此刻林晚晴攥着他脚踝的手，在时光里重叠。
傍晚的阳光斜斜切进包间，林晚晴的呼吸渐渐平稳，肚子却突然鼓起个小包，像只想要破土的小兽。陈默的掌心贴着她脚心，清晰感觉到胎儿在里面轻轻踢动，像隔着肚皮和他打招呼。
“ta在动。”林晚晴的声音里带着惊喜，“是不是听见我们说话了？”
“可能是在抗议我按得太用力。”陈默笑了，故意用指尖挠了挠她脚心，胎儿又踢了一下，“瞧，还会反击了。”
林晚晴突然抓住他手腕，把他的手按得更紧：“陈默，”这是她第一次首呼他的名字，“如果我难产……”
“不会的。”他打断她，声音比平时坚定三分，“现在医疗条件好，何况——”他顿了顿，看着她蝴蝶纹身的银斑，“何况你有蝴蝶护着。”
“蝴蝶？”她低头看着纹身，指尖轻轻抚过银斑，“我妈去世后，岚姐说蝴蝶是‘会飞的灵魂’，所以会所logo用了云纹，像蝴蝶翅膀。”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也许我妈当年看见的蝴蝶，就是岚姐派来的。”
更衣间的灯在凌晨一点熄灭。陈默对着镜子擦手，发现掌心留着林晚晴脚底的薄荷香。他想起王师傅说的“小林总妈妈攥着预约单”，突然明白为什么888房永远飘着雪松味——那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味道。
手机弹出岚姐的消息：“小林总把 prenatal class 改成一对一私教，点名要你陪她去。”附了张照片，林晚晴的产检单上，“父亲”一栏空着，预产期旁画着只蝴蝶。
凌晨两点，陈默轻轻推开888房的门。林晚晴己经睡着，手还放在肚子上，脸上带着少见的安宁。他摸出条恒温毛巾盖在她脚上，看见她嘴角微微上扬，像在做个温暖的梦。
窗外的月亮贴着雪松梢头，陈默摸了摸工牌上的云纹logo，金属夹子终于不再硌人。他知道，明天的 prenatal class 会有宫缩模拟仪，会有呼吸训练，而他的手，将继续在甜杏仁油的滑腻中，握住她的脚踝，告诉她：“别怕，宝宝在和你一起努力。”
这一晚，陈默睡得格外安稳，梦里有妻子的笑脸，有林晚晴的蝴蝶纹身，还有两个小生命在各自的茧里，等待破茧的那一天。他突然明白，推拿师的手不仅能揉开肌肉的紧张，还能握住别人的恐惧，把它揉成希望的形状——就像此刻掌心的温度，终将穿过皮肤与血肉，成为连接两个灵魂的桥梁。
第二天，陈默早早来到会所，为林晚晴的 prenatal class 做准备。
林晚晴到的时候，眼里带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在宫缩模拟仪前，她紧紧握住陈默的手，陈默轻声安慰着她。
当模拟宫缩开始，林晚晴的眉头紧皱，陈默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就像之前握住她脚踝一样，传递着力量。
呼吸训练时，陈默耐心地引导她，让她逐渐放松下来。课程结束后，林晚晴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她看着陈默说：“谢谢你，陈默，我现在不怕了。”陈默笑着回应：
“这是我应该做的，宝宝和你都很勇敢。”从那之后，每次产检陈默都会陪着林晚晴，他们之间的信任越来越深。
而陈默也在这份工作中，找到了更多的意义，不仅守护着新生命的到来，也温暖着每一个需要关怀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