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梁木在阴风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白幼鱼蜷缩在褪色的蒲团上，怀里紧攥着那个护身符。
恶鬼青灰色的手爪穿透墙壁，指甲划过砖石发出刺耳的声响，腐臭的气息裹着寒意扑面而来。
她浑身发抖，却强撑着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护身符上 —— 这是她仅有的抵御手段，却在厉鬼的狞笑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墨渊…… 求你……”
她的声音破碎在呼啸的风声里。
记忆不受控制地闪回，曾经墨渊总是在她还未感到恐惧时就出现，黑袍翻飞间恶鬼灰飞烟灭。
他会用微凉的指尖擦去她眼角的泪，轻声说 “有我在”，那时她只觉得他太粘人，如今却成了她在黑暗中唯一的念想。
恶鬼的嘶吼突然变得尖锐，白幼鱼惊恐地抬头，却见张旭父亲举着桃木剑撞开庙门，张旭跟在后面举着符纸。
“小贱人！跑这儿连累我们！” 张旭父亲骂骂咧咧，桃木剑却精准地刺中恶鬼的眉心。
白幼鱼看着张旭父子的动作，突然觉得无比刺眼 —— 张旭父亲佝偻的脊背，张旭慌乱中撞翻烛台的模样，和记忆中墨渊优雅又强大的姿态天差地别。
“还愣着！帮忙啊！” 张旭冲她怒吼，额角的汗珠混着尘土滑落。
白幼鱼机械地爬起来，却在递符纸时看到张旭指甲缝里的泥垢。
墨渊的手永远是干净修长的，哪怕沾满鲜血也带着冷冽的美感。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颤，险些被突然扑来的小鬼抓伤。
战斗结束时，张旭父亲喘着粗气踢了踢地上的鬼尸：“要不是你还有点用……”
他的话没说完，白幼鱼却己经转身跑出破庙。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泥泞的路上，她跌坐在路边，望着自己沾满泥浆的裙摆，突然想起墨渊总会在雨后为她变出干爽的衣衫。
“以前怎么就觉得他烦呢？” 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张旭刚才冲她发脾气的样子，和梦里墨渊小心翼翼询问她是否受惊的神情不断交织。
墨渊的温柔体贴，他看向她时眼中的深情，此刻都像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在悔恨的深渊里。
而此时的洛倾正坐在一座华丽的鬼殿中，墨渊单膝跪地为她系上绣着曼珠沙华的腰带。
“主人明日要去人间？” 墨渊的声音低沉悦耳，发尾扫过洛倾的手腕，带来一阵酥麻。
洛倾笑着点头，指尖勾起他的下巴：“想带你去看烟火，听说人间的烟火很美。”
墨渊的眼神瞬间亮起来，如同夜幕中最璀璨的星辰。
白幼鱼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张家，却在院外听到张旭父子的对话。
“那丫头最近不老实，得盯紧点。” 张旭父亲的声音里满是算计，“等蛊炼成了，就把她……”
白幼鱼浑身发冷，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在张家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她望着夜空中若隐若现的星辰，突然想起梦里墨渊说过，他愿化作她的星辰，永远照亮她的路。
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终于懂得，那个被她嫌弃粘人、烦人的墨渊，才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存在。
可如今，他的温柔、他的守护，都己经给了别人。
*
白幼鱼蜷缩在张家柴房的角落，月光透过木板缝隙洒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
张旭父子的对话如毒蛇般盘踞在她脑海，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粗布衣裳。
墙角的老鼠窸窸窣窣啃食着残羹，她却连驱赶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死死攥着那枚护身符，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天还未亮，张旭粗暴地踹开柴房门，晨光裹着他身上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去打水！”
他一把揪住白幼鱼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拽起。
白幼鱼踉跄着站稳，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张旭的脸 —— 曾经令她痴迷的 “男人味”，如今只剩下扭曲的暴戾，与记忆中墨渊温润如玉的面容形成刺痛的反差。
井台边。
白幼鱼费力地拽动水桶，冰凉的井水溅湿了她的裤脚。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墨渊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水面，井水便自动注入木桶，带着冷香的黑袍在晨风中舒展。
而此刻，张旭的怒吼从身后传来：“装什么死！磨洋工就滚！”
她浑身一颤，水桶 “咚” 地坠入井中，激起的水花溅在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另一边，洛倾与墨渊己抵达人间。
繁华的夜市上，各色灯笼将洛倾的脸庞映得如梦似幻。
她握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转头看向身旁的墨渊：“尝尝？”
墨渊微微俯身，咬下一颗裹着糖衣的山楂，清冷的眉眼染上一丝笑意：“甜，不及主人万分之一。”
他抬手轻轻擦去洛倾嘴角的糖渍，动作轻柔得仿佛触碰稀世珍宝。
周围的路人纷纷驻足，被洛倾绝与墨渊美的容颜吸引。
有胆大的书生上前想向洛倾搭讪，墨渊周身瞬间腾起阴寒之气，黑袍无风自动。
书生脸色骤变，连退数步，落荒而逃。
洛倾见状，轻笑出声，挽住墨渊的手臂：“我的小狗狗，不许吓坏凡人。”
墨渊顺从地点头，眼底却闪过一丝只有洛倾能读懂的占有欲。
*
夜幕深沉。
白幼鱼在张家昏暗的油灯下缝补衣裳。
张旭父亲突然推门而入，浑浊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明日随我进山，有处凶宅需你引鬼。”
白幼鱼的手一抖，银针深深扎进指尖，鲜血滴落在补丁上。
她想起墨渊从不让她靠近任何危险，而如今，她不过是张旭父子手中的工具。
深夜，白幼鱼偷偷溜出张家。她站在村口，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城镇，那里或许有洛倾与墨渊的身影。
寒风吹过，她抱紧自己单薄的身躯，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曾经，她本可以成为被捧在手心的珍宝，却亲手将幸福推开，如今只能在黑暗中独自咀嚼苦涩的悔恨。
而此时的洛倾与墨渊，正并肩坐在城墙上，看漫天烟火在夜空中绽放。
墨渊将洛倾搂入怀中，轻声道：“愿陪主人看遍世间所有繁华。”
洛倾仰头，在璀璨的烟火下，印上墨渊的唇。
烟火照亮他们相拥的身影，与远处白幼鱼孤独的剪影，形成最残酷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