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白色的灵力倾泻而下，化作密密麻麻的文字，落在严丝合缝的东洛钟上。
庄重的嗡鸣声荡开，祝灵陷进一个带着苦涩药香的微凉怀抱。
眼睛被遮住，祝灵看不到前方。
五感被放大数倍，她的手有些不安地往后摸了下，柔软丝滑的触感从指腹传来，祝灵听到一道极轻的闷哼。
“不要乱摸。”
冷冽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祝灵飞快收手，挣开他的束缚，眉飞色舞地扭头看他：“师尊！”
“嗯。”
这间阁子无窗无台，壁上点了明亮的灯，少女的眼眸亮晶晶的，漂亮娇嫩的脸上写满了喜悦。
“您不是说这几日都会待在九嶷调查魔气之事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简墨白垂眸，银白色的长睫垂下，遮住冰蓝眼眸中飞快掠过的复杂。
“我若是不回来，你恐怕就要被他迷惑了。”
祝灵心虚地眨了下眼：“有吗？”
“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被迷惑，我可是您的弟子......”
简墨白似笑非笑：“九嶷那边换长老会的人去了，魔族狡猾，单纯靠你和砚初守着东洛钟，我有些不放心。”
祝灵想起自己刚刚的失神，有点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之前的定力明明很强，刚刚那会就是陷进去了。
难不成魔族还有魅惑之术？
还好师尊及时回来了。
祝灵责备自己刚刚掉以轻心，腹诽一阵，脑袋上忽然落下一只温厚的大掌。
他拍了拍祝灵的头，道：“和你无关，魔族有惑心术，元婴之下的修士被蛊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必自责。”
“对了，我听人说，你将清栾剑君的弟子送进去了？”
祝灵装傻：“什么送进去了？我不知道啊。”
简墨白勾唇：“戒律堂的长老同我说，是昇阳门云雀检举揭发的，但我猜，其中也有你。”
“做的不错。”
嗯？
祝灵抬头，有些不可置信。
“师尊，您方才说什么？”
简墨白好脾气地重复一遍：“我说你做的不错。”
“与魔勾结，本就违反了宗门的戒律清规， 若只是简单的结识还不算什么，那弟子心存害人之心，便只能移交到宗门处理。”
“不过......”
简墨白缓身道：“你近两日最好避开清栾剑君。”
祝灵惊异：“为何？”
“清栾剑君那小弟子虽然根骨一般，修炼也并不勤勉，却是他所有弟子中最受宠爱的一个。”
“几年前那弟子在他的山峰受了伤，一查发现是稍大的女弟子所为，便将她关在后山禁地禁足百日。”
简墨白瞥了眼东洛钟里的人，不动声色地牵着祝灵的手，带了出去。
门外，许凌霄靠在墙角，见两人出来，扭头跟简墨白行了个大礼。
“见过阁主。”
简墨白看他一眼，笑容淡淡：“不必多礼。”
“凌霄，你师尊呢。”
许凌霄：“去找云漫长老了。”
果然如此。
简墨白：“不忙的话，上楼喝杯茶吧。”
许凌霄点点头，刚要应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赶忙拒绝：“多谢阁主好意，我就先不喝了，通天塔那边还需我值日。”
“师妹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阁主再见，师妹再见。”
许凌霄向来风风火火，简单说完，便召出长剑，一溜烟跑了。
偌大的阁中只剩师徒二人。
祝灵扭头，悄悄瞥了眼自家师尊，小声嘀咕道：“师尊，我也想去通天塔？”
“你也想去？”
简墨白敛眸看她，唇角的弧度清浅。
“今日无事，去学学如何破解惑心术吧。”
“我方才发现，你有个很大的缺点。”
他说完，转身朝乘云梯走去。
祝灵亦步亦趋地跟上，眼巴巴道：“什么缺点？”
“好美色。”
金灿灿的大鹏鸟腾空飞起，停在十七楼。
细碎的流光倾泻而下，为简墨白蒙上淡淡的金光。
祝灵被戳中，尴尬地咳嗽一声，随他踏进云梯。
“我也没有很好这一口吧，爱美之心，人恒有之......”
祝灵眼神乱瞟，小声解释，见简墨白目视前方，不为所动，忍不住抿下唇，小声发问：“有很明显吗？”
简墨白没说话。
祝灵挠了下脸，有些无措：“我感觉我也还好啊。”
云梯停在十九楼。
门缓缓打开，简墨白走出去，微微侧脸，雪色长睫微垂，眉目间淌过几分冷寂：“定力太差，这几日勤加修炼吧。”
“去剑冢之前，我会考你。”
考什么？
如何应对美色吗？
祝灵跟上去，软声撒娇：“可是师尊，我快过生辰了诶，你忍心在我最快乐的时候因为小考寝食难安吗？”
她眨巴着眼，灵动的眼眸中写满了谄媚和讨好。
简墨白失笑，唇角上扬又很快压下。
“那便过生辰之前考吧。”
祝灵：“......”
见她木着脸，简墨白轻笑一声，改口道：“逗你玩的。”
“好好准备过生辰便可。”
-
二月十六很快到来。
自给魔族传讯收不到回音之后，容洵仿佛也成了天枢阁的一员，只不过，他算是被囚禁的。
祝灵今日过生辰，没有大操大办，只是提早喊上几位熟识的师兄师姐在膳堂下馆子。
“中午和朋友过，晚上再陪师尊过。”
祝灵出门的时候特意跑到简墨白门边请安，交代完便离开。
路过十七楼时，她听到容洵有气无力的抱怨。
“喂，能不能让我透会气？”
自从锁骨处的曼陀罗盛放，祝灵天天能听到他的碎碎念。
“跑出去过生日，完全不顾我的死活。”
“你是高兴了，我怎么办？”
容洵语调委屈，像是在撒娇。
祝灵冷笑，走到东洛钟所在的房间门口，缓步停下：“你要是不害我，至于被关在这里吗？”
“你今日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和我有什么关系？”
容洵咬牙：“你们把我关在这，不就是想让魔界那老头来赎我吗？”
他沉下声，似是自嘲：“几日过去了，他还是没来吧。”
“他如今美妾在侧，早就不需要我这个儿子了......”
祝灵掏了下耳朵没搭理，走了。
膳堂的三楼可点菜。
午时前一刻，祝灵拉着司年和曲昕月坐进雅间。
徐苏来的晚些，他与裴砚初、许凌霄一同前来，路过望月峰时，还叫上了被云漫关在山上苦兮兮练剑的东方懿。
“祝师妹，生辰快乐。”
温和嗓音入耳，祝灵抬头，看见徐苏从袖中取出一盏漂亮复古的琉璃灯。
琉璃灯通体碧绿，底部雕刻了浅淡的云纹，云纹往上，是一只雕刻细致、展翅欲飞的凤凰。
灯座上，一条蜿蜒的青龙盘旋在侧，龙形雕刻栩栩如生，龙首轻抬，仿佛在守护这盏灯。
灯光西周，淡淡青烟弥漫，玄奥的符文流转，勾勒出一个个小巧的法阵。
琉璃灯中央，一簇淡淡的青色火苗跳跃在其中，风吹来，火苗摇曳却不见熄灭，似一朵徐徐绽放的青莲。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生辰礼。”
徐苏将灯递来，祝灵起身，赶紧接过。
“多谢徐师兄，我很喜欢！”
她往徐苏身后看了一眼，眸底掠过几分惊讶。
“云雀没和你一起来吗？”
徐苏道：“她昨日小考失利，被带教长老留下加训了，这几日要是没达到要求，长老不会同意她出来。”
昇阳门这么严格吗？
祝灵道：“云雀是哪方面失利，下次我带她一起练练。”
徐苏苦笑：“阵法，术法，这两样都不太好。”
“还是让她自己钻研吧，云雀自幼懒散，吃不了苦头，每次长老不罚她，她便不长记性。”
祝灵笑道：“可她聪明，只要沉下性子，日后定有进益。”
修炼这事，别人确实强求不来，若非自己亲自走一遭，定然没法收心。
徐苏点点头：“是极。”
两人相谈甚欢，后边，东方懿扯长脖子，首勾勾地看着少女。
热烈的视线落在身上，祝灵回眸，对上少年幽怨的眼神。
祝灵微笑：“阿懿。”
东方懿酸溜溜地开口：“我还以为你看不见我呢。”
“几日不见，都不说想我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