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曲折的长廊,祝灵跟着戒律堂的师兄,来到最末尾的僻静密室。
推开石门,微弱的光线倾泻而下。
刚踏进半步,一道鞭风凌厉的甩到身侧的墙上,清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道哀嚎夹杂着啜泣传来。
“我没有勾结魔党,我是被陷害的。”
“这位师兄,你能不能行行好,放过我,我真的没有干这种事。”
“真的是误会,我这几年一首待在灵犀剑派,鲜少外出,我怎会认识那魔党?”
身后的人缓缓合上门,祝灵踏进室内,侧过脸,看到跪在地上的狼狈女子。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尽全力保持自己的体面和漂亮。
连挨打的时候,也舍不得摘下头上繁复花哨的流苏银簪。
薄薄的金属蝴蝶在她发上飞舞,哭起来时,蝴蝶倒映着壁上的灯光,折射出一道道彩色的流光。
祝灵记得前世她最讨厌这种材质的首饰。
一是廉价,二是流光溢彩,太过轻浮。
前世初重逢时,她笑吟吟地将别人赠的蝴蝶簪子塞到她手里,说是衬她。
祝灵得了簪子,受宠若惊,将前世攒钱买的翠玉簪子送给她。
后来她变成鬼魂时,偶然听见路过的叶云歌和同行好友说:“你当我送礼物是喜欢她?想多了。”
“不过是觉得廉价的首饰扔了怪可惜的,还不如送给她,谁知道她没见过世面,把那东西当宝。”
“你是不知道,她收到的时候笑得跟狗一样,谄媚,开心,啧,总之很有意思,等你以后有机会遇到这种人也可以试试,你给她一点好,她就感恩戴德的,恨不得把你当父母......”
“你说她送我的那根翠玉簪子?成色是不错,但太素了,我不喜欢,随手送给了其他宗门的师妹,那师妹高兴的很,还赠了我几瓶上好的丹药呢,要说起来,结交这种朋友才够意思,祝灵那种,只能无聊的时候逗一下玩玩。”
“说起来还很可惜,要不是她太争强好胜,抢了我的风头,我还想多留她一段时间。”
“只能怪她自己不走正道,被我抓住了把柄。”
她笑着摇了摇头,神色不似人前的善良温柔。
那好友似乎很迷恋她这副模样,攥着她的手,爱怜的蹭了蹭:“吓死我了,当时看你对她那么好,我还以为你不想要我这个朋友了。”
“云歌,你平日太温柔了,别人都想欺负你,以后在别人面前可要凶一点。”
叶云歌笑了:“我才不,我只在你面前这样。”
那姑娘像是被此番哄到了,脸颊通红,眸光羞涩。
祝灵当时以为,这姑娘会同叶云歌好一辈子。
结果没过二十年,那姑娘就死了,死在了兽潮来临的时候。
宗门罹难,叶云歌危难之际,将她推出去挡魔兽。
那姑娘尸骨无存,出去前还受了伤,几乎连神魂都散干净了。
而叶云歌呢?
她联合妖族和魔族的首领,骗走了宗门的宝物,假模假样地击退了兽潮。
而后,她就被宗门的人拥护,追捧,推上他们为她塑造的神位。
那几年,叶云歌风光无限。
她的事迹被传到凡俗界,连路过的孩童都会唤她一声云歌仙子。
她是那几年宗门里,唯一活着就能吃到香火供奉的弟子。
那些声望和信念力助她功力大涨。
修真界中,关于她的传闻也越来越多。
传说她的爱慕者常常为她大打出手,西境九州人人都想成为被她垂怜青睐的对象。
而叶云歌本人,依旧像从前那样,好事给别人做,声名给自己领。
后来凡俗界遭逢大难,她视若无睹,成日在修真界和自己的那些追求者厮混缠绵,待同宗子弟解决得差不多,才娉娉袅袅地过去邀功。
那些弟子呢,早被宗门召回,说擅自干扰凡俗因果,被禁足了。
很荒谬。
祝灵回想着曾经的一幕幕,只觉得可笑。
叶云歌也瞧见屋内多了个弟子。
她咬咬牙,不顾阻拦的男子,膝行到少女面前,哭得涕泗横流。
“这位师姐,求求您行行好,替我向这些前辈解释几句,云歌生来谨小慎微,怎会做如此胆大妄为不利宗门之事?”
刚刚那道长鞭似乎用足了力气。
眼下光线幽暗,祝灵垂眸时,还是能看见叶云歌背上被血浸透的衣衫。
她憔悴漂亮的脸布满泪痕,眼神惊惧,贝齿紧咬着红唇,眸底掠过几分渴望和侥幸。
“何必解释?”
祝灵勾唇,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冷意。
“搜魂不就可以了?”
“查出你进宗前后的所有记忆,看看你到底有没有你所说的那般清白不就可以了吗?”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叶云歌浑身一冷,退后几步,秀美的脸上盈满震惊
“你是祝灵?”
“是你举报我的,对吗?”
她咬紧牙关,眸子里升起浓烈的恨意。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
“你怎么还没死!你早就该死了,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过得这么惨,都是你害了我......”
叶云歌脏污的手在地上摸索一阵,忽的想起什么,拔下簪子,重重刺向祝灵!
银光闪过,祝灵丝毫未动。
眼看着尖利的发簪要刺中祝灵,身后的青年身影一动,重重将她踹了出去。
“残害宗门子弟,罪加一等!”
叶云歌痛得尖叫:“凭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要害我至此!”
“祝灵,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生的,如果我有半点事,阿娘不会放过你的!”
祝灵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簪子,轻描淡写的开口:“没关系。”
“我早就不怕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