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洵弯腰,想要看清,却被祝灵喊住。
“容洵,你过来下。”
他愣了下,眸光在照片上停留一瞬,循着声音走过去。
客厅很大,呈现着单调的灰白色。
脚步声在有些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容洵走到祝灵的房间门,看到少女不知何时换了条浅青色的柔软睡裙。
她站在冷灰色的大床前,肌肤雪白如瓷,长发柔柔地披散下来,遮住纤细漂亮的脖颈。
容洵移开目光,落在被子上那本发光的无字书上,眸光微微一凝。
“迹世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祝灵眉头紧锁。
说来也是奇怪,她换上睡衣,刚准备躺下享受会,就看到迹世书浮出来了。
是看不惯她偷懒吗?
祝灵真是服了。
“不知道。”
“但我想,我们应该一起拿下他。”
“说不定触到什么开关,就把咱们带回去了。”
祝灵试图推测。
床上的无字书散发着淡淡的光。
忽然,一抹紫光闪过,迹世书浑身一震,竟慢慢变得透明。
“来不及了。”
容洵还未反应过来,少女己经攥住他的手,一起按上迹世书。
一股强大的吸力迎面扑来。
两人在天旋地转中牵紧手,烈烈冷风吹来,试图将两人分开。
祝灵不知哪来的力气,攥住他的手不肯松。
微暖的温热自掌心传来,容洵睁开眼,看见周围有无数道蓝紫色的光飞速流过。
意识下沉。
容洵看了眼对方,眸光一沉,再反应过来时,西下己经换了天地。
冬日,大雪。
刚刚还穿着睡裙的少女摇身一变,成了只到他大腿高的小孩。
她扎着双马尾,穿着厚厚的粉色夹袄,手里拿着串糖葫芦,小脸皱成一团,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盈满不高兴。
“小叔,我跟你说,我新来的同桌可坏啦。”
“他每天写作业都喜欢把胳膊肘越到我的桌子上,借了我的橡皮不还,还把我的铅笔弄得脏脏的。”
“他还不爱说话,老师和他讲课他也不理。”
“今天他好奇怪,上课的时候哭了,把我的文具盒抢走了,我不高兴,把他打了一顿,他哭得很惨,老师说我表现得一点都不好,就把爸爸妈妈喊到学校了。”
“但是爸爸妈妈一点都不听我解释,只说我是坏孩子,所以我才跑出来了,还好您今天来接我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一边碎碎念,一边咬着糖葫芦。
风很大,她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容洵低头,看着眸光澄澈的小女孩,大约猜到了几分。
现在的祝灵,估计还没夺回身体的自主权。
所以,这是回忆里的她吗?
容洵心底掠过浅浅的疑惑,刚想说些什么,小姑娘忽然捏着糖葫芦,指着前面的两个小男孩。
“小叔,就是他们!”
“那个矮矮的小男孩,就是抢我文具盒的。”
小姑娘咬牙切齿地松开手,自己跑到两个男孩的面前,把手里吃到一半的糖葫芦往地上一砸。
通红的山楂掉在地上,很快被雪淹没。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牛劲,揪着男孩的衣领,脑袋往他头上重重一磕。
男孩被磕得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姑娘彪悍地压在身下,砸了一脸的雪粒子。
“死傅小庭,叫你抢我文具盒,叫你让我被老师罚。”
“总是欺负我,还不让我还击,我讨厌你!”
似乎是觉得撒雪还不够尽兴,她抬起手,利落地给了他两巴掌。
“讨厌你!”
“我再也不要和你做同桌了,我下个学期,不,我明天就转学!”
小祝灵爆捶了一顿小孩,扭头跑回来,拽着他就走。
容洵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去看那小男孩的伤势,却忽然瞥见他身侧那个略年长的少年。
相较于雪地里的男孩,他似乎要老成些。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像千机阁里那个常黏在祝灵身侧的少年。
是叫东方懿吗?
男孩察觉到他的目光,礼貌地走过来,朝他身侧的小女孩鞠了个躬。
“抱歉,祝同学,我表弟不是故意要抢你的文具盒的。”
“是因为他弄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身侧,小祝灵闻言,扭头瞪他一眼:“弄丢了东西,就要来我的文具盒里找?”
“他丢了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男孩一顿,小声道:“一支笔。”
“带着长长的羽毛,笔尖是鎏金色的?”祝灵反问。
男孩点头,精致的小脸上浮出几分惊喜。
“你见过?”
祝灵道:“早上我在上学的路上看到了,想捡起来拿给老师的,但是被班上的女同学捡走了,她说她会还给失主呀。”
小姑娘七八岁,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怪不得后来嘴皮子那么厉害。
容洵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唇角轻勾。
“那个女生我忘记叫什么了,只记得她坐第二排第三组,你们找老师问问吧,我要回家了。”
被冻得冰冷的小手握住容洵的指尖。
容洵低头,看着小姑娘仰头,澄澈的眼眸中眸光微变。
先前的清澈纯真消散,换成一种若有若无的难为情。
容洵知道,她回来了。
“你还挺厉害。”
容洵掩唇,非常给面子地没笑出声。
祝灵涨红脸,难为情道:“我都忘记这回事了。”
“那个时候打完人,回去被我爸妈罚站了三个小时,回学校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收到了一张纸条。”
容洵一顿,眼底浮起微微的讶异:“什么纸条?”
祝灵闭上眼,感知了下回忆,悠悠掀开眼皮。
“好像是诅咒。”
“纸条上说,讨厌祝灵,希望祝灵下地狱......”
话刚说出口,容洵瞬间捂住了她的嘴。
祝灵不解地挣开他的手,眉头微蹙,小脸上掠过几分好奇:“怎么了?”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那个纸条,是苍生笔写下的。”
“自那之后,你有觉得自己的人生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祝灵困惑,道:“有啊,就很倒霉。”
“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是苍生笔写下的?”
“我在的世界,应该不会有才对。”
容洵抿唇:“刚刚你没看见吗?”
“那个男孩子,长得很像东方懿。”
是吗?
祝灵看他的时候,脸是模糊的。
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粘稠的光,她看不清,也记不清。
“就算你没认出,你也要知道,原来那个你所形容的笔,就是苍生笔。”
“那是多年前东方洛创下的神级法器,所持者只要有足够强大的意念,就能将所写下的东西,变成真实。”
可她听到的,似乎不是这样的。
祝灵欲言又止,想要辩解,脑海中却隐约闪过一张模糊的脸。
苍生笔,迹世书。
苍生笔所写下的人生轨迹能够轻易地改写他人的人生。
那迹世书呢?
“迹世书,到底有什么用?”
容洵道:“传闻迹世书的用途很多,但自东方洛离世毁掉那卷手札之后,众人便没有再寻到完整的用法,西境九州中流传了很多,但也没有人去亲自实践。”
“但我曾听我祖父介绍过一些。”
祝灵抬头,清亮的眼眸中闪过几分期待。
“什么。”
“迹世书无字,若你此生犯下再多错误,亦或是人生有再多曲折。”
“只要你经历够多,积攒的福报够多,迹世书就能留下那些正向的能量,重新洗刷你的命格。”
“迹世书一旦生效,灵魂中厄运永消,但若要迹世书为你而存在,需要人献祭百次生命。”
祝灵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