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峰。
东方懿这两日总是不太踏实。
心脏狂跳,寝食难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
起初他未放在心上,首到踏入天枢阁的那一瞬,看见空荡荡的阁子不见一人,才意识到预感到底是什么。
祝灵出事了。
身上的烙印开始发烫,他闭眼抚上印记,脑海中慢慢浮现她所在的方位。
只见西境九州的地图上,九嶷山山界和北境交界处有团红光不停闪烁。
那个方位,分明是魔界。
东方懿催动剑诀,将剑放大数倍,一跃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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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庭。
踏进室内,祝灵才发现,这里更像是一间藏书阁。
进门的三面墙摆放着几只原色木柜,木柜的格子里放着各类的书籍。
丹术类,占卜类,法诀类......
不止是魔修适用的,连名门正派的基础秘籍都涵括。
书籍大多有些陈旧。
祝灵随手翻开一本青云山地界宗门的基础功法,看了眼卷边下那个小小的名字,眼底掠过一丝微微的惊诧。
怪不得容洵之前那么嚣张,觉得自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原来是看遍了青云山的秘籍。
祝灵幽幽扫了他一眼。
容洵抿唇,别过脸,小声嘟哝:“看我作甚?”
“你小时候没看过别的书?”
祝灵道:“我确实没看过魔族的。”
她把书本放回去,淡淡地扫了眼容洵。
“哪像你啊,身在魔界,心系宗门。”
“也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容洵沉默一会,反唇相讥:“不还是被你打过了?”
祝灵对上他的视线,眼睛微微睁大,眉梢挑起,眼底掠过几分好奇。
“你之前还对我喊打喊杀的,怎么忽然转性了?”
容洵想回答,少女眸光一凛,道:“你可别说是因为做了那个梦。”
“很荒谬啊。”
她把书放回书架,漫不经心地扫过前面的书柜,淡淡道:“你当初的目的,似乎就是让人为你所用,供你驱使,再从内部将宗门势力一点一点瓦解。”
“你对我最多也就是利用的心态,怎么因为一个梦就转变了?”
容洵眸光一暗,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停顿一会的少女继续开口,“再者,我们以前并不是很好的关系,我都不认识.......”
容洵眼睛亮了亮,眼底掠过几分惊异。
“所以说,你记得?”
祝灵沉默。
“我算是做过差不多的梦吧。”
“梦里我被你害死了。”
容洵咬牙:“所以你之前才会那么讨厌我?”
祝灵眉心微蹙:“你老揪着我讨不讨厌你干什么?”
“我们难道是不能互相讨厌的关系吗?”
如果不是宗门的那些长老百般阻拦,祝灵毫不怀疑,自己会杀了他。
但那些前辈口口声声说什么杀了他魔族就会找上门来,会开启一场恶战,祝灵就消停了。
平白无故地让两族陷入斗争,伤害的更多是普通弟子。
但霜取宗那年死伤的弟子,不能白白丢去性命。
所以,她和容洵完全不能成为朋友。
祝灵还是讨厌他。
但想想他能用,祝灵勉强还能忍一忍。
“行了,别废话了。”
“那两个东西在哪?”
祝灵毫不客气。
容洵扯了扯嘴角:“你就不能装一下吗?”
祝灵皮笑肉不笑:“抱歉,不行。”
她细细地将几个书柜看了一遍,路过角落的花瓶时,脚步倏然一顿。
有股很熟悉的气息藏在里面。
脖子上挂着的石头开始微微发烫,祝灵靠近花瓶,那块石头闪了闪,开始泛起亮光。
乌隐石对它有反应。
那就是在这里了。
祝灵蹲下身,将花瓶从头到尾细细检查一遍。
确定花瓶表面没有阵法,她放下心,抽出一抹灵力探入其中。
火红色的力量,如丝一般慢慢探进花瓶。
一丝神识注入其中,祝灵看见花瓶内里一片空荡,唯有瓶底的幽黑污渍下,藏着一块小小的印记。
“你看到了。”
不是疑问,是笃定。
容洵从来不质疑眼前少女的聪慧。
他笃定她会找到。
祝灵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点点头:“嗯。”
少年缓步走来,停在她身侧。
目光掠过她深栗色的长发,停在小小的发旋上,幽幽道:“你想打开封印?”
祝灵:“想试试。”
“你打不开的。”
容洵缓缓开口,“此封印,需要一物才能启动。”
祝灵不解地抬头,看见少年黯淡的目光。
心底浮起奇怪的感觉,但她还是没忍住问,“什么东西?”
“我的心头血。”
祝灵一怔。
会不会有点太血腥了?
“我取还是你取?”
容洵看着少女娇俏的脸,先一步问出口。
祝灵皱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起来很是为难。
容洵:“怎么?下不去手?”
下不去手,就说明还是在意他。
容洵知道,自己皮相还算不错,至少看在他脸的份上,她会有些于心不忍。
祝灵站起身,果断摇头。
“也不是。”
“我在想用匕首取还是用剑取。”
容洵扬起的唇角僵住。
是担心他疼吗?
他下意识这样想。
“还是用匕首吧,剑的话太长了,一下子穿透了就不好了,治起来还废金疮药。”
容洵彻底笑不下去了。
“你都舍不得给我用金疮药?”
祝灵摸了下鼻尖,有些心虚:“你别把我说得这么小气。”
“我的金疮药都是自己做的,耗材很贵,而且你是魔族体质,谁知道用了会不会有不良反应呢?”
“用一点点也就算了,要是有不良反应,一下加大剂量,你嘎巴一下死在这里了,我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从她嘴里说出来,莫名透着一股近乎天真的残忍。
容洵沉默。
不知是该觉得自己自讨苦吃,还是觉得自己痴心妄想。
罢了。
她年岁还小,自是不懂。
祝灵站在花瓶前,看着少年的目光从晦暗到幽深,从幽深到纠结,再从纠结到怀疑,再从怀疑到平淡,最终回归释然。
短短的时间内,他的眼神变换了无数次,到最后,祝灵竟然从他身上读出几分自怨自艾的气息。
不是。
他是不是被东洛钟关傻了?
祝灵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还好吗?”
“你要是怕痛的话,我给你喂点止痛丹吧,我的手很稳的,保证你丹药药效还没过,我就取到了。”
少年嘴角一僵,脸色变换,瞬间黑沉如水。
祝灵一脸无辜。
容洵看着她明透的眼睛,说不出半点重话,干巴巴地开口:“不用止痛丹。”
“来吧。”
他阖上潋滟漂亮的眼眸,脸色愁苦,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啧。
要是表情再坚毅一点,再视死如归一点,她就能狠下心取他的心头血了。
偏要做出这种勾栏式样。
祝灵没忍住,还是从芥子囊里挑出了平日最舍不得用的珍贵匕首。
匕首末端雕了野蔷薇的花纹,刀柄上缀满了纯粹漂亮的鸽血红宝石。
刀刃薄如蝉翼,闪烁着冷寒的亮光。
祝灵改不了现代思维,用火燎过当做消毒,抬手扎进容洵的胸口。
她的手确实很稳。
容洵感觉到一处尖锐的冰冷刺穿胸膛,还来不及痛,便拔了出去。
鲜血顺着刀刃滴滴答答地落在小瓶里,她反手倒进花瓶,不忘拿出金疮药,细细地给他撒了一层。
药粉落在胸膛的伤口,融化成药液,被伤口吸收干净。
淡淡的苦涩气息弥漫在鼻尖,容洵感觉着火辣辣的刺痛,忍不住低头看她。
“这就是你说的,自制的上好金疮药。”
确实是痊愈了,但是很痛。
祝灵面不改色地擦掉匕首上的血,瞥了眼刚刚的小瓶子,小声道:“抱歉啊。”
“拿错了。”
“我不小心拿了我十岁做的了。”
“好像有点过期了。”
容洵的太阳穴跳了跳:“过去多久了?”
祝灵眨眨眼:“我今天及笄,那个是我十岁生日做的。”
“不多不少,也才......”
她折起手指,给他比划一下:“也才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