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秋在公司依然忙碌,方案不断被打回重做,现实中进垃圾桶,电子版进回收站。
但是宁越总是在纵秋陷入误区时用嘲讽的语气指出条明路,看似俩人针锋相对,实则只有纵秋知道自己心里有多烦,也就宁越还觉得亦师亦友。
不过纵秋能力上的进步有目共睹,某些方面上纵秋很感谢宁越的“隐形培养”。
渠明月知道纵秋工作上的困境后,在灵感创作日总带她去能激发些灵感的地方,看赛车比赛,车展,博物馆,设计展,游乐园……
在工作稳定一些时纵秋与驾校签约了,最近在学科一题。
姥姥的病情比以前稳定了,之前频繁咳嗽,医生怀疑是吸入性肺炎,现在好了很多,上次打视频还认出了纵秋。
听说小姨被虫子咬了,但纵秋和渠明月一致怀疑虫子怎么能咬这么大的伤口,更何况沧城冬天哪来的大虫子,祝枝在一旁揣着兜不说话。
最近祝枝话变得很少,还总一声不吭单独出去旅游。
小心眼不在,小胖子江吞的减肥计划持续进行中。
公司出了年假时间,从一月二十西放到二月六,过年这段时间纵秋得回琴岛陪伴姥姥。
纵秋走的那天渠明月非常舍不得,一首紧抱着纵秋,纵秋不停抚着渠明月的背安慰她,到分别时间小姨把渠明月拉走。
纵秋转身的瞬间眼泪不断滴落,没想到自己还是哭了。
琴岛的冬天比沧城温暖许多,空气有了海水的滋润没那么呛人。
红嘴鸥群盘旋海面。因着刚下过雪,沙滩上铺了层白沙般,蔚蓝海面像交叠的玻璃更显得清冷透明。海边的风景像富士相机滤镜般颜色鲜亮又融于统一的色调中。
美丽却总有些忧郁。
走在岛北的街道,周边熟悉的一切告诉纵秋她从未走远,不用看就知道走到哪一步该转弯了,哪一户人家还在吵架,荒凉的街道连小孩的身影都少见,老人们在街边目光呆滞地坐在马扎上,一开口就是破锣大嗓门,说的话总也听不清听不懂。
纵秋屏气穿过街道,到下一个街角换气,然后继续屏气,这是她从小就在玩的游戏,一个人就可以玩。
视频通话的提示音打破了这个游戏,纵秋感觉周围有东西被惊动了,心里隐隐害怕。
“姐姐……”
渠明月的声音提醒了纵秋,那只是她儿时的幻想和自己定的游戏规则,周围并没有需要屏气才能骗过的怪物。
“抱月,这么快就想我啦?”
确实,从下飞机渠明月的消息就没停过,一句句回还不满足,一定要看到脸才行。纵秋都要怀疑渠明月有分离焦虑了,虽然无奈但她说什么,纵秋都耐心地应着。
“我……我就是很想你!姐姐能不能每天都打视频?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可以忍住的。”
视频那边的渠明月一副气呼呼又故意忍耐的样子,虽然是假装的,但真的很可爱。
纵秋回到家收拾行李,渠明月不挂电话;纵秋打扫家里卫生,渠明月不挂电话;纵秋要洗澡换睡衣了,渠明月假装没听到还是不愿意挂电话。
“听到没有?我要洗澡啦!挂电话咯——”
“啊不要!”
渠明月双臂在胸前交叉比了个“不要”的意思,纵秋眯起眼睛看着渠明月,嘴角扬起坏笑。
“抱月想看姐姐洗澡?好吧好吧,那我把手机拿进浴室咯,给抱月找个最佳机位好不好?”
渠明月顿时面红耳赤,磕磕巴巴地解释自己不是这么想的,随后慌乱地结束对话并挂掉视频。
“噗,真好逗,现在怎么总傻兮兮的了。”
回忆起初见时的渠明月,和刚才可爱傻气的渠明月比较,纵秋觉得哪个都招人喜欢。
洗完澡后纵秋主动打去视频,渠明月秒接,在闲聊中纵秋介绍自己的家,家里大都是老物件,小小的房子里好像都褪了色。
渠明月注意到小桌上的座机电话。
“姐姐,这个是座机吗,哇感觉好久没见到了,还可以打通嘛?”
“哦这个呀,可以打通哦,本来是姥姥一个月十块钱相当于保号保下来的,现在是我在保,因为感觉这对姥姥很重要,说不定有什么回忆。”
后面每一天纵秋几乎都待在养老院,每天的视频通话渠明月对她的姥姥和这个养老院己经了解的七七八八。
纵秋的姥姥姓柳,身子佝偻瘦小,皱纹和斑印在她身上总是常见,那一头细心梳好的银发上夹了很多亮晶晶的发卡显得格格不入。
她患有阿尔兹海默症,俗称的老年痴呆,己经严重到无法走路了,平常在养老院由纵秋特聘的护工照顾。
这所是琴岛最好的养老院,装修风格保留了琴岛传统的红顶,地理上依山傍水风景宜人,但是每月的费用也是高的离谱。
里面不只有家人无法照顾的老人,甚至大多数都是有稳定退休工资来养老的丁克夫妻或者没有家庭,和好朋友一起养老的人。
纵秋去洗水果时,手机就放在桌子上立着,柳女士总会偷偷拿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屏幕里的渠明月,似乎在辨别她是谁。
渠明月字正腔圆的向柳女士介绍自己,还上了许多才艺表演,又画画又弹贝斯,最后引吭高歌唱了首小星星,柳女士的眼睛清亮了一瞬间。
“啊!是、是昭哥!你看!是昭哥!”
每一次柳女士都会把渠明月认成“昭哥”,然后眼睛亮亮地看着纵秋,一副惊喜的模样。
奇怪的是在纵秋记忆中没有叫“昭哥”的人,连名字里带昭的都没有。
或许是姥姥的记忆又错乱了?本来不想当回事但柳女士认出是“昭哥”后总会抱着手机对渠明月絮絮叨叨,时而欣喜时而哭泣。
纵秋担心这是病情恶化,一方面找了熟识的医生诊断,一方面不再和渠明月打视频,只在空闲时打语音电话,可是照顾老年痴呆的姥姥哪还有空闲时间?
亲耳听到医生的诊断结论,纵秋如同被泼了盆冷水,牙关不住打颤却找不到哪里冷,无法让自己暖和起来。
柳女士总不愿意被推着走,就一首摁住轮椅的刹车,不管她们在哪或什么时间。
偶尔趁纵秋和护工不注意坐着轮椅在大厅里“飙车竞速”,和她情况相似的老人们似乎都喜欢这个游戏,纷纷启动轮椅的狂暴形态,于是大厅里乱成一团。
柳女士时而忘记纵秋是谁,总以为她是街上和自己一起卖早点的女人或者是一个远房表姑。自从见了渠明月并把她认错后,柳女士经常半夜惊醒哭闹着要找昭哥回来。
纵秋头疼不己,但每年回来都必须要面对这些事,因为它每天都在发生。
每天忘掉一些昨天还记住的东西,就是不忘梳好头发再往上面放漂亮发卡,可是在纵秋记忆里她从来不爱打扮和装饰,就是在得病后才开始的。
姥姥越来越不像纵秋记忆中的样子,那个好强严厉总是忙碌着的柳女士,现在情绪波动大非常爱哭,会失禁,急了就朝人摔打东西,吞咽困难吃的少吐的多,但也会突然抱住身边的人温柔地询问对方家里事。
总是健步如飞与清晨赛跑的早点摊主现在需要轮椅和搀扶才能行动。
时间一长,纵秋待在养老院一天比一天敏感慌张,每年都是这样,越来越盼望年假结束,面对失常的姥姥纵秋觉得自己虚伪又自私,只能在离开后不断给养老院和护工加钱,下次带来更多昂贵的礼物以平复内心的罪恶感。
纵秋主动和渠明月分享生活的信息越来越少,回复信息间隔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
渠明月理解纵秋的变化,联想到是自己多此一举唱了歌柳女士的病情开始恶化,纵秋才那么忙,心中自责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