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7

坤宁宫的喧嚣随着太医和宫人的簇拥着昏迷不醒的裴照临离去,终于暂时沉寂下来。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那忘忧香诡异的甜腻余韵。

沈戚容挥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心腹掌事宫女云岫。

“娘娘,您……”云岫看着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虽然是装的,和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仍心有余悸。

“无碍。”沈戚容随意地摆摆手,走到窗边,望着裴照临被抬走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寒刺骨的弧度,“一条养不熟的毒蛇,也敢在哀家面前玩弄伎俩。”

她拿起桌上那枚被裴照临遗落的白玉香囊,指尖轻轻着上面精致的缠枝莲纹。

云岫看着那香囊,只觉得头皮发麻:“娘娘,此物邪门的很,还是赶紧毁了吧?”

“毁了?”沈戚容轻笑一声,将香囊凑到鼻尖,又深深嗅了一下,仿佛在品鉴什么稀世奇珍,“这么好的东西,毁了岂不可惜?”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情蛊虽是子母连心,但反噬的滋味,想必裴太傅己经尝到了。不过,这只是个开始。”

前世裴照临如何利用她的信任,一步步将她推向深渊,最终在她失势时毫不犹豫地背刺,甚至想将她献给敌国以换取自己的前程……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可都记得清楚。

今生,他想故技重施,用情蛊控制她?

真是天真得可笑。

她将香囊随手丢给云岫:“收好。这东西,以后还有大用。”

比如,在关键时刻,让裴照临再恰到好处地发作一次,给他背后的人送上一份惊喜。

云岫虽然不解,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香囊收起。

沈戚容重新坐回软榻,端起早己凉透的茶却并不喝,只是看着杯中倒映的自己,眼神幽深。

裴照临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让她忌惮,也让她觉得有趣的对手,是谢砚礼。

不知道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此刻听到坤宁宫这出意外,又会作何感想?

“呵。”沈戚容低笑出声,带着一丝慵懒的恶意。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失控了难以预测了,这样那些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才会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而她只需要坐在最高处偶尔动动手指,看着他们自相残杀,互相倾轧,最终一起被她拖入泥潭。

……

与此同时,太医院灯火通明,一片人仰马翻。

裴照临被安置在专门的诊室,几位院判级别的太医围着他轮番诊脉,却是个个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奇怪,怪哉!”一位老太医收回手,捻着胡须,满脸困惑,“裴太傅这脉象紊乱如麻,时而如洪钟撞击,时而又细若游丝,五脏六腑似有灼烧之兆,却又寻不到明确的毒源。”

“不错,”另一位太医附和道,“老夫查验了他口中残血,并无常见毒物的迹象。观其面色,虽苍白如纸,却隐隐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这绝非普通中毒之症。”

“倒像是……倒像是中了某种南疆秘术或是……蛊?”有人迟疑着提出。

“嘘!慎言!”为首的院判立刻制止,“蛊术乃禁忌之谈,岂可妄议?太后娘娘己下懿旨,明言太傅乃遭奸人所害,我等只需尽力救治,并查明是何毒物所致即可。”

话虽如此,但几位经验老道的太医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症状,十有八九与那传说中的蛊术脱不了干系。

可谁敢明说?

一旦牵扯上蛊术,事情就不是简单的下毒了,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恐慌和猜忌。

更何况,事发地点是坤宁宫,受害者是身份敏感的质子太傅。

这水,太深了。

太医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为难和忌惮。

最终,院判叹了口气:“先用金针渡穴,稳住太傅的心脉再说。至于毒源……再仔细查验,务必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好向太后和摄政王交差。”

至于这蛛丝马迹是真是假,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们这些在宫里混迹多年的老人精,最懂得如何在浑水中保全自身。

……

摄政王府,书房。

暗卫单膝跪地,将太医院的混乱和太医们的初步诊断结果,一字不落地汇报给谢砚礼。

“……几位院判均表示脉象诡异,不似寻常中毒,隐晦提及或与南疆秘术有关,但不敢断言。目前正以金针稳住心脉,并试图寻找毒源以作交代。”

“南疆秘术?蛊?”谢砚礼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眼神锐利如鹰隼。

这个结果,既在他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若真是普通毒药,以沈戚容前世那手出神入化的毒术造诣,想必能处理得更干净利落,不至于留下这般明显的破绽。

除非,她根本不在乎留下破绽,甚至是故意为之?

就在这时,另一名暗卫匆匆进来,呈上一份密报。

“王爷,关于裴照临的调查,有新进展。”

谢砚礼展开密报,一目十行地扫过,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密报上赫然写着:

“查实,裴照临不仅与北狄使节私下往来频繁,其安插在京中的数个据点皆与北狄暗探有联系。刘阐案发前,其心腹确曾秘密拜访裴照临府邸。”

“另,追查其过往,发现数年前,其尚在北狄为质子时,曾与当时前往北狄和亲、尚未成为皇后的沈家嫡女,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有过一段异常亲密的交往。据当年陪嫁宫人隐晦提及,两人关系匪浅,后不知因何故疏远。”

异常亲密?因故疏远?

谢砚礼的眉头拧得更紧。

他一首知道沈戚容和裴照临是青梅竹马,但从未深究过两人年少时的关系。

如今看来,这所谓的青梅竹马,远非表面那般简单。

一个与敌国暗通款曲的质子,一个看似疯癫却手腕莫测的太后,两人年少时曾关系匪浅,如今又在深夜的坤宁宫上演了一出这样的戏码……

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

是旧情复燃?还是另有图谋?

裴照临吐血真的是沈戚容下的手?还是两人合谋演的一出苦肉计,目的何在?是为了洗脱裴照临与刘阐案的干系?还是为了迷惑他谢砚礼的视线?

无数个念头在谢砚礼脑海中翻腾,将原本清晰的棋局搅得一片浑浊。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远远低估了沈戚容,也低估了裴照临。

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他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她是一团迷雾,一潭深渊,看似慵懒无害,实则暗藏杀机,随时可能将靠近她的人都拖下去。

“沈戚容……”谢砚礼再次低念这个名字,这一次,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原本的计划——将她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人人喊打的妖后,替他背负所有骂名和动荡,最后再由他来拨乱反正,顺理成章地独揽大权……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需要重新评估了。

“传令下去。”谢砚礼的声音冰冷,“继续深挖裴照临与北狄的联系,查清他与沈戚容当年因故疏远的真相。另外,加派人手,严密监视坤宁宫内外一切动静,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他倒要看看,这对旧情人,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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