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卡萨维亚港。
烈日蒸腾着海水的咸腥,台风卷走的云层尚未完全聚拢。
白鲸海峡的浪涌裹挟着未散的潮湿,在隧道入口处撞碎成苍白的泡沫。
男人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前日维修时蹭上的荧光菌斑,此刻正随着步伐在阳光下泛出微弱的幽蓝像一串未褪尽的星屑。
声呐室的金属门在身后闭合,深海冷光从观测窗渗入将空气滤成青灰色。
他指尖刚触到控制面板全息屏的波纹突然扭曲成尖锐的锯齿。
频率偏移值定格在0.5赫兹,与三年前防洪堤崩塌时的共振数据严丝合缝。
你连误差都要复刻成纪念品,让我在每一个数据点里重历失去。
思绪乱飞中,Alaric的身影从设备舱的阴影中浮现。他今日罕见地穿着靛蓝色工装连体裤,袖口卷至肘部。
小臂绷紧的肌肉随着调试仪器的动作起伏,汗珠顺着剃青的发际滑落,在锁骨凹陷处积成一汪晃动的光。
热带高温让他的后颈泛着潮红,那道淡疤在冷光中若隐若现宛如一条休眠的蛇。
“低频声波干扰,次级谐波正在叠加。”他的扳手卡进控制箱缝隙,金属刮擦声与警报共鸣像是刻意复刻某种记忆的声纹,“需要手动校准发射器……宫老师介意当个临时助手吗?”
宫煦沉默着接过电缆钳,热带潮湿让橡胶手柄黏住掌心:“你篡改声呐参数,就为复刻这种无聊的‘巧合’?”
“巧合是上帝打的草稿……”Alaric忽然俯身,呼吸喷在他调整线路的指节上,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他腕表,“而我,只相信精确到毫秒的必然。”
“幼稚。”宫煦不再搭理他,只是被触及的地方异常灼热。
声呐舱的换气系统因暴雨故障,闷热让两人的工装裤紧贴皮肤。
Alaric的后背抵着宫煦调试设备,汗湿的布料传递着心跳的震颤。
全息屏的蓝光中,他忽然转身扣住宫煦调整参数的手:“停,这个数值会触发次级谐波。” 掌心温度透过手套渗入,将他指尖引向另一组旋钮,“当年您教过我……得用η系数对冲。”
喉结动了动,Alaric的呼吸频率与声呐脉冲逐渐同步,潮湿的桃金娘香混着深海锈蚀的气味在密闭舱内酿成令人眩晕的鸡尾酒。
当偏移值归零的提示音响起时,Alaric的膝盖“无意”擦过他大腿外侧。热度穿透布料,像一道延迟三年的静电。
你把我变成仪器的一部分,每个触碰都是校准流程。
维修结束后以近黄昏,暴雨洗净的天空悬着双道虹弧。
Alaric瘫坐在隧道口的混凝土瞭望台,抛来的冰镇椰青在男人膝头滚出湿痕。
他用扳手尖在水泥地刻写公式,η=0.5的符号被夕阳拉长成彩虹的弧度,指节上的黑色润滑油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您刚才心跳过速了15秒。”他仰头灌下椰汁时喉结滚动的阴影落在宫煦腕间,“是怕谐波共振……还是我?”
“……想多了。”吸管戳破椰肉,清甜汁液漫过舌尖掩住惊慌。
看破不说破,Alaric轻笑一声,黑眸望向海面晦暗幽深。
余光里,Alaric的侧脸被镀成蜜糖色,睫毛在虹光中投下颤动的阴影。
这画面与三年前暴雨夜重叠,那时常昊在检修平台的电弧光中调试参数,蓝光也是同样这样舔舐着他的睫毛。
只是他不知道,这双彩虹多像撕裂虚空的疤痕……
若他知道Alaric如何在每个台风夜用声呐模拟他的心跳频率,大概会把这椰青砸碎在他额角。
“液体共振频率取决于容器材质……”Alaric冷不丁开口,扭头就着他的手喝下一口,喉结滚动声与浪涌共振。
“那心脏的共振……取决于里面装着谁吗?”
“……!”虹膜仪在裤袋震动,Alaric传来的最新数据图频率曲线被改成心形波纹。
宫煦沉默着望向海平面,任由他小指勾住自己工装裤口袋边缘。
晚风将咸涩的汗与椰香缠成解不开的结,瞭望台下的潮虫爬过水泥公式,甲壳闪烁的η纹路与虹光同频。
警戒线在暮色中融化成糖丝,我们成了彼此最危险的谐波。
返程的工程车颠簸在沿海公路,宫煦假寐的头颈随转弯歪向Alaric肩窝。
腕表的加密文件悄然启动,【心跳样本-15秒过速】被标注为实验成功。
车窗外,最后一道虹光沉入海平线时,像极了当年防洪堤上熄灭的监测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