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国丽思卡尔顿。
夕照在棕榈叶脉间淬炼成液态琥珀,将酒店露台染成蜜糖色。
指尖轻叩着威士忌杯壁,远处白鲸海峡的浪涌在暮色中翻出苍白泡沫,像极了Alaric衬衫下若隐若现的旧疤。
男人望着全息屏上刚修复的应力褶皱数据,热带潮气让投影蒙了层雾,岩层曲线扭曲成那人小臂的灼痕。
你究竟要多少次撕裂数据,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中央空调系统发出轻微的风声,虹膜认证仪在床头柜震动。
Alaric发来的新监测报告,文件名《热带气旋特别预案》。
他点开附件时,一滴冷凝水从杯壁滑落,在加密文件的水印上晕开,蓝鲸尾鳍的铂金纹路突然闪烁起台风预警的红光。
西十八小时前的岩层异常刚平息,新的警报又沿着数据链攀爬。
命运总爱用相似的形状嘲弄人。
上次的应力褶皱刚抚平,新的裂痕又呼啸而至。
宫煦仰头饮尽琥珀色酒液,喉间灼烧感与记忆重叠。
Alaric在观测舱黑暗中的呼吸、应变片下滚烫的皮肤、还有那句被雷声吞没的“误差率刚好5%”在脑海一一浮现。
你连台风都要算进博弈的棋局,就为逼我承认这5%的心跳误差。
卡萨维亚海峡。
强风在午夜撞碎海峡的平静。
宫煦穿着被暴雨浇透的防水服赶到时,就看见常昊正徒手固定松动的应力监测仪。隧道检修口的探照灯在飓风中摇晃,将他的身影拉长成一道战栗的钢索。
孔雀蓝衬衫湿透后紧贴腰线,后腰那道淡疤在强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接住!”Alaric在风吼中抛来激光焊接器,电弧蓝光割裂雨幕,“第六段管壁位移0.5毫米……您教过我怎么处理!”
呼吸在防护面罩里凝成白雾,三年前他们在防洪堤演练过同样的险情。
此刻Alaric复刻的不仅是技术参数,连卡住螺栓的角度、仪器倾斜的弧度,都与那夜暴雨中的场景严丝合缝。
你连伤痛都要制成标本,让我在每一次抢险里重温旧梦。
两人背抵背缩进检修舱时,海水己漫过脚踝。
Alaric的膝盖有意无意蹭着他大腿外侧,潮湿的呼吸喷在面罩内侧:“心跳134,体温38.2℃,建议启动应急预案。”他摘下半边面罩,唇角被电弧灼出细小的血珠,“比如……人工呼吸?”
“胡闹。”扳手砸在控制面板上,应急电源骤然亮起。
蓝光中,Alaric的虹膜倒映着位移数据曲线,那0.5毫米的误差,正是三年前他坠海当天的日期数字。
维修持续到破晓。
当最后一个螺栓归位,Alaric突然拽着宫煦跌进排水管道。狭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与海水涨落声共振。
“您知道台风眼的气压值是多少吗?” 湿热唇瓣擦过微型扫描仪,“711百帕……刚好是您让我选择的日子。”
闻言,防护手套卡进管道缝隙:“所以这场台风……是你用气压发生器制造的?”
Alaric的笑声闷在胸腔震动:“只是给热带气旋加了点浪漫参数。”他说着咬住宫煦的指尖,隔着橡胶手套留下齿痕。
“比如让风暴路径经过你酒店窗口……好让您看清我修隧道的模样。”
恨意是最高效的黏合剂,将我们焊在这永无止境的莫比乌斯环。
台风过境的晨光里,宫煦在更衣室撞见Alaric对着药柜吞药片。
常昊后腰的淡疤贴着镇痛贴,边缘被汗水泡得发白。转身时药瓶坠地,白色药片滚落在宫煦脚边,瓶身标签写着布洛芬,但铝箔板背面刻着细小的η符号。
“热带病后遗症。”Alaric用脚尖碾碎药片,糖衣在瓷砖上裂成星芒,“就像你虹膜数据里永远删不掉的0.5%误差。”
手中扳手突然抵住他心口:“下次再篡改气象数据……”金属冷意穿透湿透的衬衫,“我会让误差率归零。”
Alaric却笑着握住扳手,将它引向自己锁骨下的旧伤:“您舍不得。”他指腹着宫煦虎口被手套磨出的红痕,“毕竟这里……存着我们最完美的实验数据。”
当风暴成为情书,维修报告便成了未寄出的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