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江城医科大附属医院走廊飘着桂花香，欧囡蹲在言陌琛的办公室门口，指尖抚过地上的文件——那是封来自斯坦福的邮件打印件，“交流申请驳回”的红色印章比术中出血还要刺目。
文件末尾的批注清晰可见：“申请人母亲来电说明家庭原因，建议优先处理。”
“阿囡？”言陌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大褂口袋露出言心的安抚奶嘴，“怎么蹲在地上？”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有细密的血丝，显然刚下手术台。
昨夜他抱着言心在客厅踱步的背影突然浮现，白大褂下摆扫过婴儿床，袖口沾着米糊痕迹——那是他第一次独立哄睡女儿。
“斯坦福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欧囡起身时，文件在指间发出脆响。
言陌琛的眼神瞬间凝固，像极了术中遇到动脉夹层时的神情。
他伸手想扶她，却在触到她肩膀时忽然收回：“是我自己的决定，和母亲无关。”
“言陌琛，”欧囡将文件塞进他手里，“我们说好要共同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的。”
他的喉结滚动，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电梯——言伯母正捧着保温桶走来，银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欧囡想起继母说的“言家母子都有把心事藏在白大褂里的习惯”，忽然转身迎向老人：“伯母，我们聊聊吧。”
VIP病房的消毒水味混着鸡汤香，言伯母替欧囡盛汤，瓷勺碰到碗沿发出轻响：“当年陌琛父亲去世时，他抱着手术镊在急诊室坐了整夜。”
她的目光落在欧囡腕间的护士表，“你父亲抱着你冲进抢救室的那天，陌琛偷偷在你襁褓里塞了颗水果糖。”
欧囡的呼吸停滞，想起十二年前那个雪夜，襁褓里的水果糖带着体温，包装纸上印着“言氏外科”的字样。
言伯母忽然轻笑：“斯坦福的申请是我打的电话，因为我知道，比起心脏移植，我儿子更怕错过女儿叫第一声‘爸爸’。”
病房门被推开，言陌琛站在门口，白大褂下穿着言心送的“超级英雄”T恤，胸前印着卡通心脏图案。
他走向欧囡，指尖轻轻抚过她泛红的耳尖：“其实我早就改了研究方向，”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国内心脏移植的科研数据，“用ECMO改良技术替代传统术式，这样每天能准时回家陪心宝喝夜奶。”
欧囡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尾的泪痣在晨光中泛着暖意，像极了手术室的无影灯。
言伯母悄悄退出病房，带上门的瞬间，欧囡听见她轻声说：“当年你父亲说，手术刀的温度来自家人的理解。现在我信了。”
下午的手术室，欧囡负责器械台，言陌琛在隔壁做心脏修补术。
当他通过对讲机说“欧护士，递6-0 Prolene线”时，声音里带着特意压低的笑意。林小夏在旁挑眉：“这含糖量，比术中用的葡萄糖还高！”
术后更衣室，言陌琛摘下防护镜，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汗珠：“今晚的家庭会议，”他从白大褂口袋摸出两张纸，“第一张是我的科研计划表，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用红笔标出‘言心时间’；第二张——”
他顿了顿，耳尖泛红，“是二胎的术前评估报告，不过你放心，手术指征尚不明确。”
欧囡轻笑，接过报告扫过项目：“血常规、肝肾功能、超声评估……言医生连生二胎都要做术前讨论？”
“当然，”他俯身吻她额头，动作比处理角膜异物更轻柔，“这是比心脏移植更重要的手术，需要主刀医生和巡回护士全程配合。”
走廊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言心的月嫂抱着孩子路过，小脸上还沾着奶渍。
言陌琛伸手接过女儿，白大褂口袋的奶嘴刚好塞进她嘴里，动作精准如持针器夹缝线。
欧囡望着父女俩，忽然明白，有些梦想不必远渡重洋，只要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装着家人的温度，便是最温暖的科研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