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手术室值班室亮着冷白色的应急灯，欧囡盯着手臂上的伤口，鲜血顺着肘窝流进无菌盘，在不锈钢表面聚成暗红的小洼。
言陌琛的白大褂沾着咖啡渍，持针器在指间转动，金属反光映出他紧蹙的眉心，像极了术中遇到复杂血管解剖时的表情。
“碘伏消毒。”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盐水，却在棉签触到她皮肤时忽然放轻力度，“疼就说。”
欧囡别过脸，盯着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言医生不是冷血手术刀吗？怎么还会在乎患者感受？”
持针器夹着的缝线突然绷紧，言陌琛抬头看她，眼尾泪痣在灯光下泛着血色：“患者？你现在是我的患者？”
他顿了顿，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欧囡，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她打断他，“知道你和苏晚在首都双宿双飞？知道你看到验孕棒第一反应是质疑我？”
持针器“当啷”落地，言陌琛的手在她眼前颤抖：“我看到的是被咖啡浸透的超声报告，妊娠6周，宫腔积血——”
他的喉结滚动，“我以为你流产了，以为……”
“所以就认定孩子不是你的？”欧囡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言陌琛，你对我的信任，还不如对ECMO机器的参数。”
值班室的空气凝固成福尔马林。
言陌琛忽然起身，从更衣柜深处摸出个铁盒，里面是她大一解剖课掉的止血钳、大二送的巧克力包装纸、还有昨夜刚折的纸船：“这些东西，每样都刻着你的名字。”
他的声音发颤，“我从十二年前就开始收集，像收集心脏标本一样，把你放进我生命的玻璃罐。”
欧囡的呼吸停滞。
她想起他办公室里的实习报告，想起他用手术镊折的每一只纸船，忽然明白那些“Y”形刻痕不是标记，是“欧囡”的缩写。
“咖啡渍只是弄脏了日期，”她轻声说，摸出超声波照片，“妊娠6周，预产期在明年八月，孩子……是你的。”
言陌琛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按在她腕间脉搏上，力度像在定位桡动脉：“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欧囡低头看他腕间的疤痕，“怕你为了我放弃斯坦福，怕你觉得我是累赘，怕……”
“怕我像当年没救回你父亲那样，再次错过重要的人？”言陌琛替她擦去眼泪，动作比缝合角膜还要轻柔，“十二年前，我在急诊室发誓要守护你；十二年后，我在手术室门口发誓要娶你。欧囡，我的白大褂口袋永远为你敞开，装巧克力、装超声波照片，装我们的孩子。”
欧囡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有细碎的光，像手术室的无影灯碎在瞳孔里。
她想起他说的“下腔静脉贯穿生命”，忽然轻笑：“那你要学会换尿布，比持针器操作难多了。”
言陌琛轻笑，低头吻她额头，持针器重新夹起缝线：“现在先学会给你缝伤口——3-0可吸收线，皮内缝合，不会留疤。”
缝合过程中，他的指尖始终护着她的手腕，每一针都避开血管走向。
欧囡盯着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数着他吞咽的次数，首到他打完最后一个外科结：“每分钟12个结，和你缝合练习时一样快。”
“因为缝的是你的皮肤，”言陌琛轻声说，“比任何心脏瓣膜都更珍贵。”
更衣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林小夏举着手机冲进：“阿囡！论坛说你被言医生划伤——”
她忽然看见言陌琛手中的持针器和欧囡臂弯的纱布，“天呐！真的家暴？”
“是工伤。”言陌琛替欧囡贴上无菌敷贴，“巡回护士不配合主刀医生，导致器械误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小夏，“不过主刀医生会负责到底，从伤口愈合到产后护理。”
林小夏的眼睛亮得像监护仪：“产后护理？所以孩子真的是言医生的？论坛的‘孩子父亲悬疑剧’可以大结局了！”
欧囡的耳尖发烫，却在言陌琛揽住她肩膀时忽然安定。
他的白大褂带着体温，混着雪松香水和碘伏的气味，像极了值班室那晚的温暖。
“明天陪我去做产检？”欧囡轻声说，“想让宝宝听听你的心跳，就像我每次在手术室听你的ECMO报警声。”
言陌琛点头，指尖轻轻抚过她小腹：“还要教他识别持针器和血管钳，从小培养无菌观念。”
更衣室的暖气重新升温，欧囡摸出他口袋里的超声波照片，咖啡渍己经被小心擦去，露出“妊娠6周，胚胎存活”的字样。
言陌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以后每一场手术，我都会在白大褂里穿防辐射服，保护我们的小巡回护士。”
雪粒打在窗玻璃上，欧囡望着言陌琛重新整理的器械盘，止血钳和持针器排列整齐，钳柄上的“Y&O”刻痕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她忽然明白，有些误会是生命给予的解剖课，只有用信任做刀，用理解做线，才能缝合出最完美的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