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楼实验室的白炽灯将言陌琛的轮廓切割得格外清晰,他坐在实验台前,白大褂搭在椅背上,露出的浅灰毛衣袖口挽至肘部,腕间疤痕在碘伏瓶的光影里若隐若现。
欧囡盯着他肘窝处暴起的贵要静脉,消毒凝胶在掌心搓出细密泡沫,想起李姐说过:“贵要静脉管径粗、位置表浅,是静脉穿刺的首选。”
“紧张时别搓揉皮肤,会让血管滑动。”言陌琛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用左手拇指压住待穿刺血管下端,食指牵引上端,像这样——”
他示范着绷紧皮肤,血管在皮下呈现出淡青色的条索状,“进针角度30°,比头皮针稍大。”
欧囡点头,捏着穿刺针的手却迟迟未动。
模拟手臂模型放在旁边,硅胶皮肤下的血管模型被她扎得千疮百孔,而眼前这截真实的手臂,血管跳动的频率似乎与她的心跳同步。
“怕扎疼我?”言陌琛挑眉,指尖轻弹她手背,“我的血管比模型更有韧性,试试看。”
穿刺针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欧囡屏住呼吸。
回血腔出现淡红色血液时,她听见言陌琛轻声说:“很好,现在送外套管。”
导管顺利进入血管,他伸手轻拍她手背:“松开止血带,固定针柄……对,用无菌敷贴呈蝶形覆盖。”
欧囡低头处理胶布时,发梢扫过他手腕。
言陌琛忽然伸手替她别到耳后,动作带起的风里有雪松香水混着碘伏的气味:“胶布要顺着血管走向固定,防止导管折叠。”
他的指尖划过她指尖,“就像缝合伤口时,要顺着皮纹打结。”
实验室的时钟指向八点,走廊传来林小夏的喊声:“阿囡!陈雨桐说解剖楼闹鬼,我们来探险——”
欧囡慌忙抬头,却在起身时撞翻了碘伏瓶。
言陌琛反应极快,伸手扶住瓶子,却在过程中扯动了手臂上的穿刺针。
鲜血从针眼渗出,在无菌敷贴上晕开小片暗红。
“学长!”欧囡惊呼,慌忙撕开胶布。
言陌琛的贵要静脉还在微微搏动,出血点周围泛起淡红的晕,像朵迷你的解剖标本。
她想起李姐教的压迫止血法,立刻用无菌棉球按住伤口,却被他轻轻推开。
“没事,”言陌琛轻笑,从器械盘里摸出创可贴,“换你给我包扎,记得检查是否有胶布过敏。”
欧囡的指尖在他皮肤上轻轻按压,感受着血管的弹性。
创可贴拆开时发出清脆的响,她忽然想起大一解剖课,他用无菌纱布替她擦拭碘伏的场景。
此刻的灯光下,他的皮肤带着温热的体温,和标本台上的冷寂截然不同。
“蝴蝶结要这么系。”言陌琛忽然握住她的手,将创可贴尾端折成精致的结,“以前我父亲给我包扎时,总会折成船的形状,说这样伤口愈合得更快。”
欧囡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泛着水光。
她忽然明白,这个总是用手术刀和止血钳武装自己的男人,心底藏着比任何人都柔软的褶皱——就像他腕间的疤痕,既是伤痛的印记,也是救赎的勋章。
“言学长果然在这儿!”林小夏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举着手机电筒冲进实验室,粉色发带扫过欧囡的实验报告,“哇!阿囡居然在给言学长扎针?这就是传说中的‘实战教学’吗?”
陈雨桐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言陌琛手臂上的蝴蝶结创可贴:“贵要静脉穿刺成功率90%以上,看来我们阿囡可以提前毕业当巡回护士了。”
言陌琛起身整理毛衣袖口,创可贴边缘露出半截疤痕:“巡回护士需要更全面的技能,比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欧囡泛红的耳尖,“识别主刀医生的微表情,判断是否需要递止血钳还是吸引器。”
欧囡想起在手术室观摩的场景,言陌琛专注的侧影比心脏解剖图更让她心动。
林小夏忽然指着实验台惊呼:“阿囡的解剖笔记!里面怎么夹着止血钳?”
空气瞬间凝固。
欧囡看着自己的笔记本被翻开,那把刻着“Y”形纹路的止血钳赫然在目,钳柄内侧还刻着她没注意到的小字:“O.N 2025.09”。
言陌琛的耳尖微微泛红,却在林小夏追问前轻笑出声:“那是解剖课的教具,”
他指尖轻敲止血钳,“不过现在看来,更适合当书签。”
欧囡松了口气,却在低头时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创可贴蝴蝶结。
那抹粉色在深灰毛衣上格外显眼,像朵开在手术刀边缘的花。
深夜回宿舍的路上,欧囡摸出手机,发现言陌琛发来条消息:“明天带你去看心脏介入手术,观摩台第五排视角最佳。”
她想起他说过的“实战教学”,指尖在键盘上犹豫片刻,回复:“学长不怕我在手术室晕血?”
几乎是秒回:“有我在,你可以攥着我的止血钳——如果需要的话。”
秋风卷起解剖楼前的梧桐叶,欧囡望着漫天星光,忽然想起父亲的笔记里写过:“每个医护人员的掌心都有生命线,而我们的,是被器械磨出的茧。”
此刻,她掌心的茧正微微发烫,和口袋里的止血钳产生微妙的共振。
或许有些羁绊,早在器械相触的瞬间就己注定,就像言陌琛的贵要静脉,和她手中的穿刺针,终将在时光的血管里,编织出最温暖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