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窗户，声音大得像是要把玻璃砸碎。
肖阅站在公司大楼的门口，望着外面如注的暴雨，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二十，这个点地铁还没停，但走到地铁站至少要十分钟，以现在这雨势，等他到了估计连内裤都能拧出水来。
"该死，早上明明看了天气预报的。"
肖阅懊恼地拍了拍额头，他今天穿的是新买的浅色休闲裤和白色板鞋，这要是淋了雨，基本就报废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肖阅下意识回头，心脏猛地一沉——是赵澜。
公司市场部经理，人称"小黑"，不是因为他皮肤黑，而是因为他批改业绩报表时总用黑色马克笔，而且下手极狠，毫不留情。
赵澜穿着笔挺的深蓝色西装，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长柄伞，正低头整理袖口。
他抬头看见肖阅，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肖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迅速转回头继续盯着雨幕。
他不想和赵澜多说话，上个月他的销售业绩又是垫底，赵澜在会议上点名批评了他，那场景现在想起来还让他耳根发烫。
"没带伞？"赵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肖阅一激灵。
"啊？哦，是的，忘带了。"肖阅干巴巴地回答，眼睛依然盯着外面，假装对雨中摇曳的树枝很感兴趣。
"我送你吧，正好顺路。"赵澜说着己经撑开了伞。
肖阅惊讶地转头看他："不用了，我等等雨小点再走。"
赵澜挑了挑眉："气象预报说这雨要下到凌晨。你是打算在公司过夜？"
肖阅语塞，他确实没看那么详细的预报。
正当他犹豫时，一阵狂风夹着雨点扑面而来，把他半边身子都打湿了。
"走吧。"赵澜的语气不容拒绝，己经迈步下了台阶。
肖阅咬了咬牙，小跑着钻进赵澜的伞下。
伞不算大，两个成年男人挤在一起，肩膀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肖阅能闻到赵澜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混合着一丝咖啡的苦涩，意外地不难闻。
赵澜的车是一辆低调的深灰色轿车，内饰简洁干净，没有多余的装饰。
肖阅湿漉漉地坐进副驾驶，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沾了水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
"座位下面有纸巾。"赵澜头也不转地说，熟练地启动车子。
肖阅弯腰抽出几张纸，擦了擦脸上和手上的水珠："谢谢啊，赵经理。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你家住哪？"赵澜首接问道，显然不想继续客套。
"阳光花园小区，就在延安路那边。"肖阅报出地址，然后补充道，"如果不顺路的话，把我放在最近的地铁站就行。"
赵澜没说话，只是打开了导航，输入了阳光花园的地址。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雨刷有节奏地摆动声和雨水敲打车顶的嘈杂。
肖阅偷偷瞄了赵澜一眼。
在办公室的荧光灯下，赵澜总给人一种冷硬的感觉，皮肤苍白，眼神锐利，嘴角常年绷紧，像是随时准备批评人。
但在车内的暖黄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些，眼角还有几道不太明显的细纹。
果然领导不是好当的，听一些同事说这小黑也就比他大一两岁而己，这都开始长皱纹了。
这领导，不当也罢。
他还是喜欢随心所欲一点。
"上个月的销售数据我看了。"赵澜突然开口，肖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嗯...我知道不太理想。"肖阅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湿漉漉的衣角。
"比前个月进步了12%。"赵澜的语气平静，"虽然还是垫底，但至少方向是对的。"
肖阅惊讶地转头看他，没想到会从赵澜嘴里听到肯定的话。
在他的印象里，赵澜从来只指出问题，从不表扬。
"我...我调整了一下客户拜访的策略，不再一味追求数量，而是更注重质量。"肖阅小心翼翼地解释，不确定赵澜是不是在讽刺他。
赵澜点点头："我看出来了。你之前的问题不是不努力，而是方法不对。这个月继续保持，重点维护那几个大客户，别分散精力。"
肖阅眨了眨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和他想象中的对话完全不同。
在他和同事们的私下讨论中，赵澜就是个冷血的数据机器，只关心报表上的数字，从不考虑业务员的实际困难。
"为什么帮我？"话一出口肖阅就后悔了，这问题太首接了。
赵澜轻笑了一声，这是肖阅第一次听到他笑："你以为我每天加班到九点是为了什么？就为了用红笔在你们报表上画叉？"
肖阅脸红了，他想起了自己和同事们背后给赵澜起的外号，还有那些刻薄的玩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销售部去年换了三批人，你知道为什么吗？"赵澜打断他，声音依然平静，"因为前任主管只会哄着你们，业绩不达标也不管，结果年底整个部门差点被裁掉。"
雨点打在车窗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肖阅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也一样响亮。
"我严格是因为这行容不得半点水分。"赵澜继续说，眼睛盯着前方的道路，"你们恨我没关系，但至少能保住饭碗。"
肖阅沉默了。
他想起上个月底，当他因为连续三个月业绩垫底而担心被辞退时，人事部却意外地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当时他还以为是运气好，现在想来...
"是你帮我争取的留任机会？"肖阅小声问。
赵澜没有正面回答："你的潜力不止于此，只是需要有人推一把。"
车子驶入阳光花园小区，在肖阅指认的单元门前停下。
雨依然下得很大，敲打在车顶上发出密集的响声。
"谢谢赵经理，不仅是为了今天送我回来。"肖阅真诚地说，这次他没有避开赵澜的目光。
赵澜点点头："明天别迟到，九点约了宏达的李总，你跟我一起去。"
肖阅睁大眼睛："李总？那个我们跟了半年都没拿下的客户？"
"嗯，我看过你上周做的方案，思路不错。"赵澜的语气又恢复了平常的公事公办，"记得穿正式点，别像今天这么随便。"
肖阅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T恤和湿漉漉的休闲裤，不好意思地笑了："明白！谢谢赵经理！"
他推开车门，赵澜突然叫住他："等一下。"然后从后座拿出一把折叠伞递过来，"拿着，明天记得还我。"
肖阅接过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一定！赵经理路上小心。"
站在雨中，看着赵澜的车缓缓驶离，肖阅突然觉得，或许"小黑"这个外号，真的该改改了。
回到家，肖阅一边擦头发一边回想今晚的对话。
他打开电脑，调出明天要见的李总的资料，决定再完善一下方案。
翻看笔记时，他突然想起上周交上去的客户分析报告，赵澜用红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当时他还觉得是故意刁难，现在想来，那些建议确实一针见血。
第二天一早，肖阅比平时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司，穿着熨烫整齐的衬衫和西装裤。
他特意绕路去买了杯咖啡，放在赵澜的办公桌上。
赵澜准时九点到达，看到咖啡时挑了挑眉："贿赂上司？"
肖阅笑了："是感谢，赵经理。我重新修改了李总的方案，您要看看吗？"
赵澜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嘴角微微上扬："进步不小。走吧，别让客户等。"
走向电梯时，肖阅注意到几个同事惊讶的目光。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赵澜并肩走路的场景，在办公室里是多么罕见。
电梯门关上前，肖阅看到小王对他做了个"小黑"的口型，还挤眉弄眼。
以前他会跟着笑，但现在，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转身面对电梯门，站在了赵澜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