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站在阳台上,手指间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烟。
海城的晚风带着潮湿的热气拂过他的脸颊,远处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
他深吸一口烟,感受尼古丁在肺里扩散的短暂平静。
"又抽烟?"
林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温柔的责备。
一双温暖的手臂环抱住他的腰,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
"就一支。"
沈溪将烟头按灭在阳台栏杆上的烟灰缸里,转身面对小狗。
林烨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两颗深色的宝石,不发疯的时候是只小乖狗,看得人心软软的。
"你妈今天打电话了吗?"
林烨问道,手指无意识地玩弄着沈溪衬衫的纽扣。
沈溪叹了口气:"打了,还是老样子。问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女生。"
他的声音里带着苦涩,"二十六岁了,还把我当长不大的孩子。"
林烨表情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挤出一个微笑:"要不我去你妈妈那里磕头认错吧。"
沈溪摇了摇头,“她这个人,你不知道,固执得很,她现在一心觉得只要我找个女生结婚生子就可以回到正常的家庭里。她就能对得起沈家了。”
他妈自从他爸和他弟不在了以后,就得了精神病。
他只和林烨说了他妈有精神分裂症,没说他爸和他弟的事儿,过去很沉重,没必要告诉他。
小狗就该有小狗的样子,每天吃吃喝喝玩玩就好了,他不愿意让林烨知道他过去的不堪,也接受不了林烨对他露出怜悯的表情。
他才是主人。
"我去洗澡。"
沈溪快速咬了一下林烨的唇,逃离了这段令人窒息的对话。
浴室里,水蒸气很快模糊了镜子。
沈溪盯着自己模糊的倒影,思绪飘回两周前母亲的最后一次"发作"。
那天他去看她,发现她正对着空荡荡的客厅激烈地争吵,声称看到了己故的父亲和"那些想害他们家的人"。
他不得不叫来社区医生,给她打了镇静剂。
手机铃声突然打断了他的回忆。
是母亲。
"小溪啊,你睡了吗?"
母亲的声音异常清晰,甚至有些亢奋。
"还没,妈。这么晚有事?"
"我炖了你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明天给你送过去吧?你工作那么辛苦,该补补。"
林烨的心一紧:"不用了妈,太远了,您一个人坐公交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为什么总不让我去你家?"
"没有的事,妈。我只是担心您..."
"我明天上午过去,十点左右。你把地址再发我一遍,我上次存的找不到了。"
没等他回应,电话就挂断了。
沈溪只觉得烦躁。
面对精神分裂的母亲,他没有道理可言。
现在药物控制的效果越来越弱了。
也可能是被之前林烨那件事吓到了,陷入了极端情绪。
小狗疯起来更极端。
不行就一起毁灭吧。
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想。
他冲出浴室,发现林烨正在厨房煮夜宵。
"我妈明天要过来。"
沈溪的声音紧绷。
林烨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锅里:"什么?为什么突然..."
"她说要给我送汤。"
沈溪抓着自己的头发,"我拦不住她。"
两人面面相觑,公寓里一时只剩下锅里的水咕嘟声。
"要不...我明天出去?"
林烨试探性地问。
他最近死皮赖脸地又住进了沈溪的房子里。
沈溪摇头:"不行,万一她待很久,或者突然要参观房子..."
他深吸一口气,"我们把你的东西收一收。"
林烨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我…我给你妈跪下磕头认错,或者你把我关起来,还回来,这样也不行吗?"
沈溪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对不起,让我的小狗受委屈了。”
林烨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但眼神己经变得深沉。
那一晚,他们默默地将情侣杯还有床头柜上没用完的润滑和安全t全部收进卧室衣柜的抽屉里。
沈溪感觉自己正在亲手埋葬一部分真实的生活,而林烨全程一言不发。
第二天早晨,两人早早起床继续"清理"工作。
沈溪甚至检查了浴室,确保没有两把牙刷并排放在杯子里。
九点五十分,门铃响了。
沈溪深吸一口气去开门,林烨己经离开了。
"小溪"
陈娟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
她比沈溪上次见她时更瘦了,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这地方真难找,我转了三次公交。"
"妈,您辛苦了。"
沈溪接过保温桶,侧身让母亲进门。
陈娟一进门就敏锐地环顾西周,确认没有林烨的踪迹,这才放下心来。
沈溪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陈娟,带母亲到餐桌旁坐下。
他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香气立刻充满了房间。
"真好喝,妈。"
他喝了一口,由衷地赞叹。
无论母亲的精神状态如何,她的厨艺始终如一地出色。
“妈,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又回到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一个一心只想让儿子成家的精神分裂母亲。
和一个明显有自己想法的儿子。
这场对话注定不能善终。
车窗外,城市的景色模糊成一片。
沈溪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感到自己正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渴望自由与真实的自己,另一半是永远被困在母亲病痛阴影中的儿子。
陈娟坐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并不说话。
沈溪把他妈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