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站在镜子前，机械地系着领带。
这条深蓝色的领带是母亲上周特意给他买的，说是"相亲必备"。
他盯着镜中那个穿着整齐、表情僵硬的自己，感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小溪，好了没有？人家姑娘己经在咖啡厅等着了！”
母亲陈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伴随着她走近的脚步声。
“马上好。”
沈溪深吸一口气，将领带最后调整了一下。
这己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自从半年前他被警察从林烨的公寓里救出来后，母亲就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地给他安排相亲。
陈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瓶古龙水。“来，喷点这个，女孩子都喜欢。”
她不由分说就往沈溪身上喷了几下。
“妈，我真的不想去。我是同性恋，对女人不可能有感觉，也不可能结婚。”
沈溪皱起眉头，那股浓烈的香味让他鼻子发痒。
“说什么傻话！”
陈娟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表达她的不满又不至于真的打疼他。
“小李是你舅舅同事的女儿，研究生毕业，在银行工作，条件多好啊！你以前都没喜欢男孩子，肯定是林烨的错，他逼着你跟他好！儿子你不能这样，你得回归正常的生活。”
沈溪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和发间隐约的白丝，咽下了到嘴边的反驳。
他知道母亲是为他好，至少在她自己看来是这样。
咖啡厅里，沈溪坐在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对面，机械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听说你是做平面设计的？那一定很有创意吧。”
女孩搅动着杯中的拿铁，笑容甜美。
“嗯，还行。”
沈溪的视线不断飘向窗外，那里有一只麻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自由自在。
“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看电影，偶尔打打篮球。”
沈溪想起上周和林烨一起看的文艺片，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约会之一。
自从林烨开始治病，他也只偶尔会给小狗一点奖励和安慰。
小狗不能惯。
会发疯。
“我也喜欢看电影！最近上映的那部爱情片你看了吗？”
沈溪摇摇头。
他和林烨从不看那种异性恋爱情片，那只会让他们更加意识到自己与"主流"的不同。
相亲在尴尬的氛围中结束了。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沈溪的心不在焉，礼貌地拒绝了陈娟提议的"下次再约"。
回家的路上，陈娟不停地数落儿子：“你怎么回事？人家姑娘那么好，你连笑都不笑一下！”
“妈，我说了多少次了，我对女孩没兴趣。”
沈溪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胡说！你才多大，懂什么？”
陈娟突然在路边停下，转身抓住儿子的手臂，“小溪，妈是为你好。你现在只是一时糊涂，等遇到好女孩就会明白的。”
沈溪看着母亲泛红的眼眶，心中一软，但随即又硬起心肠：“妈，这不是一时糊涂。我从初中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沈溪脸上。
陈娟打完就后悔了，手悬在半空中微微发抖。
沈溪没有躲，也没有捂脸，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亲：“打我能改变事实吗？”
陈娟的眼泪夺眶而出：“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你以后老了谁照顾你？妈妈不能陪你一辈子啊！”
“我可以照顾自己，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沈溪轻声说。
这句话像捅了马蜂窝，陈娟的声音陡然提高：“还是林烨是不是？他是不是还经常来家里找你？他又缠着你了？你忘了被他关在房间里谁都联系不了的时候了？！”
沈溪没有否认，这更加激怒了陈娟。
“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见他！”
陈娟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这是王阿姨介绍的几个姑娘，明天开始一个一个见！”
沈溪看着那些照片上陌生女孩的笑脸，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他夺过照片，当着母亲的面撕得粉碎。
“你干什么！”
陈娟惊叫一声，蹲下身想捡起碎片。
“妈！”
沈溪抓住母亲的手腕，强迫她站起来看着自己，“我不是你的傀儡！我有权利选择爱谁！”
陈娟挣脱儿子的手，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就换来这个？”
沈溪的心像被撕裂成两半。
一半理解母亲的痛苦和恐惧，另一半却无法继续压抑真实的自己。
他转身大步离开，留下母亲一个人站在街边哭泣。
回到陈娟家，沈溪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他拿出手机，看到林烨发来的十几条未读消息。
他一条都没回，只是盯着天花板发呆。
门外，陈娟轻轻敲了敲门：“小溪，出来吃饭吧，妈做了你爱吃的猪头肉。”
沈溪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母亲叹息着离开的脚步声。
夜深人静时，沈溪悄悄打开房门，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相册，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照片上。
那是沈溪小时候的照片，五岁生日时，他穿着小西装，笑得无忧无虑。
陈娟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中儿子的笑脸，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溪退回自己的房间，胸口堵得难受。
他打开电脑，搜索"中国同志出柜"，页面上跳出的第一条就是"父母不接受怎么办"。
他点进去，看到无数相似的痛苦故事。
有人选择妥协结婚，最终离婚收场；有人与家庭决裂，远走他乡；也有少数幸运儿，经过漫长的时间，最终得到了家人的理解。
沈溪不知道自己和母亲会走向哪一种结局。
他只知道，他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也不能再让母亲活在幻想中。
第二天清晨，沈溪起床时发现母亲己经出门了。
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