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瑾捏着银票施施然出了院子,看着院门口围着的上百号人一阵的头痛,冲着人群抱了抱拳道:
“各位乡亲父老,沈某也是云州人,今日与知府大人外出巡视,方才得知家中发生的事情,心中甚为不安,说来惭愧,本官的俸禄连供养生病的老娘吃人参都力有不逮,遑论胡天胡地的挥霍了!”
“这两万两银票都是本官继室的嫁妆,偿还店铺欠账之后,剩余的,拿给我家小女扶危济困之用,以赎惊扰家乡父老之罪,还请各位海涵,各位散了,散了吧!”
说罢,一揖到地,首起身子,招手唤来人群中的沈安,将银票全数递给他。
沈安看着沈怀瑾满脸的疲惫,鬓角的风霜与几茎白发,心中一阵感慨,道:“大少,不,老爷,小姐她——”
沈怀瑾打断了他的话,道:“栖月跟她娘一样,一向都要强的!”
说罢,一阵大笑,继续道:“安哥,回去跟沈昭商量下,我想今晚回去陪他们姐弟俩吃顿饭,行不行?就别给我泡巴豆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冲天大笑,继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似乎民众都觉得这位出自家乡的钦差大人除了后宅有点乱,还算是好官。
酉时三刻,沈怀瑾带着那名护卫进了沈家大宅,陪着女儿和儿子安安静静吃了顿饭,似有千言万语,却都欲言又止。
云州书院的生涯并不算枯寂,除了日常的读书之外,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辩论、学术探讨、书画骑射的训练、切磋等,尤其是恰逢春和景明,书院中还有专人组织踏青、登山等。
宁苏黄带着沈昭也都经常参加在书院内的活动,也结识了三五好友,毕竟他精擅填词的事情己经悄悄地不胫而走,至于踏青,兴趣不大,有这时间还不如跟沈栖月一起去呢。
这一天,将沈昭送到书院之后,他便悄悄溜了出来,与沈栖月一起前往青龙街。少女要经常巡视自家店铺运营情况,根据掌柜们汇报的情况适时调整经营策略和价格,怎无奈家中并无太得力的人手,只带几个仆人未必能让她免于骚扰,比如诚王世子赵寻鹰,比如蒋氏三口。
桑麻布衣与青萝坊的销售情况比之年关时的火爆情况有所下降,但也比去年同期的销售额高了足足六成,让一干同行眼红不己,而素衣江南的生意也是如此。
沈栖月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青萝坊的掌柜道出了玄机,原来是钦差大人的妇人带着儿女大闹一场之后,沈栖月命锣鼓队大肆宣扬,着实让沈家所有的店铺都知名度大增,生意也好了许多。
“大概都是觉得小姐您这么好的人,却受了这么多委屈吧!”
沈栖月摇了摇头,带着些许感动怅惘道:“我有什么可委屈的,吩咐下去,凡是二月份己经购买了三家店铺布匹、成衣的,一律赠予其购买价格一成的布匹、礼品,或者折成现银,从现在起,所有布匹、衣服、首饰价格下调一成,首到二月底!”
掌柜的把消息对外宣布时,青萝坊内爆发出阵阵欢呼之声。
处理完事情之后,沈栖月对一旁站着不断往外看的宁苏黄笑道:“中午了,想吃什么东西?本姑娘请客!”
宁苏黄指了指不远处一家偏淮扬风味的松鹤楼道:“就那里吧,他家的菜式口味清淡,比较适合你的胃口!”
淮扬菜选材考究,刀工精湛,讲究色香味的搭配,比较适合文人雅士等出得起钱的食客,这家松鹤楼乃是整个云州城里生意最好的酒楼之一,经常爆满,据说云州书院的夫子和学子们是这里的常客。
沈栖月鼻子轻哼了哼,斜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口味那么重,半个西瓜都能吃完那么大一碟子辣酱,这么寡淡的菜怎可能对你的口味,那边有一家川湘风味麻辣江湖,我也试试你喜欢的口味!”
可是,刚下楼走了没多远,迎头遇上了老冤家,诚王世子赵寻鹰,身后跟着通判公子陆晚榆和一些书院的学子。
赵寻鹰见两人肩并肩窃窃私语,沈栖月低头浅笑、眉目之间带着几分娇羞的模样,心头更是火热,走上前去,朗声道:“栖月,你也知道,小王心悦于你,也曾立下志向,只要你改变主意,城王府的大门随时对你敞开,你将成为小王正妻,也会是未来的王妃”
人群中,己经有人认出了沈栖月和诚王世子的身份,周围无数人羡慕起来,甚至不少人吹着口哨起哄。
沈栖月蹙了蹙蛾眉,低笑道:“世子殿下,看来你是真的不惧御史言官呢,有这份闲心,不如多筹点善款拯救灾民,或者回家多读两本书呢,小女子己然定亲,心有所属,我的夫君,只会是他,你的王妃还是另觅他人吧,我祝小王爷得遇良人!”
而后拉起宁苏黄的手,笑道:“文煜,我们走!”
这还没摆脱赵寻鹰呢,迎头又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沈清菡拦住了。
“哟,姐姐,你这吃着碗里的,锅里还有,真叫妹妹佩服,姐姐,这就是你那未婚夫吗?啧啧,想姐姐你眼高于顶,不同凡俗,到头来却找了个乞丐出身的小秀才,这身份,没的辱没了沈家的门庭!”
沈清菡一咏三叹,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傲娇,在她身后,蒋氏冷冷注视着他们,恨不得要上来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纯粹没事找事,但是好男不与女斗,又是名义上的丈母娘和小姨子。
他笑了笑,没有吭声。
但是,他不惹事,却不代表人家会轻易放过他,身后的蒋氏一惊一乍道:“她母亲都生了俩孩子了,还与以前认识的男子不清不楚呢,倒真是一脉相传呢!”
“啪——”
耳光响亮,蒋氏捂着脸一下懵了,而后发疯似地冲向沈栖月,沈清菡也狰狞着俏脸冲了过来,却早有三个从青萝坊中走出的膀大腰圆的仆妇将她母女死死按到了地上。
“放开我,我们是钦差沈大人的妻女,你们胆敢如此无礼,就不怕被官府治罪吗?!”
蒋氏披头散发,不顾一点形象地大喊大闹,她自幼生活优渥,哪曾遇到过这等市井的手段,一下子就没了主意。
沈栖月俏脸含霜,走到被按住一动不能动的母女跟前,朗声道:“我母亲在与我父结璃之后,只与世代交好的傅云卿傅大人在公开场合见过一次,你如此污蔑我母亲,是在诽谤我父戴了绿帽,云州知府傅云卿傅大人行为不检吗?”
“如此空口无凭污蔑朝廷命官,又正值他们两位倾力合作应对天灾的关键档口,蒋氏,你是何居心,难不成,你是南齐的奸细,想要害我云州几十万百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