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苏黄匆匆赶到府衙,如今的府衙正堂己经让给了钦差大人沈怀瑾使用,作为知州的傅云卿就在正堂的角落里随便拉了张桌子作为平时办公之用,两人相距不到两丈远,却几乎谁都不搭理谁。
宁苏黄进去之后都不知道该先跟谁打招呼,只能远远冲自己老丈人拱手作揖,而后来到知州大人桌案附近,躬身一礼道:“不知道知州大人唤小的前来有何吩咐?”
傅云卿若无其事地瞟了一眼远处的沈怀瑾,哼了一声道:“你和栖月也订婚了,先唤声舅舅来听!”
宁苏黄无奈地看了看他,道:“您有礼物吗?”
傅云卿在脚下摸了摸,‘啪’的一声将一方十分漂亮精致且古拙的长条形锦盒拍在桌案上,那突兀的脆响吓得远处的沈怀瑾一激灵。
“高手匠人打造的匕首,拿来防身或者送给栖月,都可以!”
傅云卿十分臭屁道。
宁苏黄毫不犹豫地把锦盒揣进怀里,毕恭毕敬喊了声:“舅舅!”
远处的沈怀瑾听了,嘴角不住抽动。
宁苏黄还是想着办正事要紧,连忙问道:“舅舅,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傅云卿拿出了一本册子,上面五十几张图画,全是自己手绘的那些,西号没动,但文案部分却有了近乎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上面可以看出来骨架仍然是自己和沈栖月搞出来的那些,但傅云卿进行了非常大的改动。
其中,主要突出了官府的职能作用,包括但不限于官府衙役的协调调动,灾民的分配和工钱,所有参与者的食宿问题,如何调动各州县粮仓来平抑粮价等等各种措施,最重要的,他还加上了疏浚淮河及必要时提请宛城、容城两地知州一起行事。
这无异是一篮子操作性极强的计划,比之他和沈栖月搞出来经温夫子斟酌改动之后的版本要强了许多,毕竟夫子是做学问的,没有地方主政经历,似乎也不太熟悉这些事情,只能根据自己的见闻来调整。
但也不能保证老头是不是故意藏拙,给傅云卿发挥的空间。
傅云卿见他看完,小声问道:“小子,你觉得现在怎样?”
从他满眼的血丝可以看出,拿到这份计划最多六天,他便己经给出如此会周祥的实施计划,看得出傅云卿胸有丘壑,也有那份为国为民的气度与心胸。
宁苏黄笑了笑道:“舅舅您才是这方面的大行家,请恕我这个外甥女婿班门弄斧了!”
傅云卿摇了摇头,道:“也不是,主要是类似的计划,先前就有人提过,也有人做过后续的分析补充,我不过是根据你的提议再完善罢了,你那些关于农具改进、稻麦复种、稻种改良及红薯的推广,才是最核心的,这才是本府最看重的东西。”
傅云卿拍了拍他肩头,唤来了自己的班底开始往下安排,这一忙活起来连招待他的空闲都没了,只挥了挥手让他先自行回去。
可是,刚走出府衙大门,就被沈怀瑾拦住了。
“小子,陪本官走走!”
“是!”
沈怀瑾在前,宁苏黄袖着手毕恭毕敬跟在身后,这是自己的老丈人,也是主宰三州两百万百姓的生死,甚至会影响整个大雍南疆,如今己经是不折不扣的一方大员。
“傅云卿那么得意的计划,是你给的?”
沈怀瑾漫不经心问道。
宁苏黄略一躬身,道:“是我跟栖月趁过年准备改造宁家村水渠灌溉网时整出来的,拿给老师批改之后才敢拿给舅舅的。”
沈怀瑾嗤笑一声,道:“他算哪门子——”
可是,刚说到这儿,最后两个字没吐出口,以目前的情形看,相比他这个当爹的,不论叶先生还是傅云卿,这两个舅舅可比他合格太多了,只能长叹一声道:
“看来你和栖月都比较信任他,这么重要的东西能交给他,看傅云卿得意的样子,恐怕短时间内就会有成效,你就不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傅云卿做事粗枝大叶,未必有能力庇护你!”
宁苏黄笑了下,再度躬身,说了一句藏在心头许久的话:“这年头,当爹娘的都靠不住,还能指望别人?”
沈怀瑾一阵沉默无言,叹了口气道:“本官看傅云卿实施的效果如何,说不得要在其他地方拿来推广!”
宁苏黄点了点头,道:“若是您能够顺利将其贯彻下去,云州三府成不了江南,也不会差太多,有些措施,还可以向其他地方推广,造福天下黎民,这并非某个人的功劳,而是新的种子、新的作物、新的观念起了主因,我等不过推波助澜罢了。”
这一句,让沈怀瑾浑身一震,眼中浮现一抹异色。
两人随便闲聊了几句,沈怀瑾非要拉着他到酒楼里喝两杯,宁苏黄只得答应,毕竟是自己的老丈人,沈清月可以由着性子对他甩脸子,甚至丝毫不假辞色,但他却不行,甚至还要为其缓和关系。
几杯酒下肚,沈怀瑾眼花耳热,说话时候舌头都有点大了,看得出酒量不行,宁苏黄呢,其实也没好哪去,一坛子普普通通的高粱酒,酿再好,也只有区区不到五斤,还没喝一半呢,两人都喝晕了。
借着酒劲儿,沈怀瑾问道:“文煜,看得出,你做什么都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别跟本官说什么为了心爱的女子,你要真为了栖月的话,可能以后都不会走仕途之路,有本官这个标准的失败榜样放这儿,你再多的保证和甜言蜜语都没用。”
宁苏黄笑了笑:“并非全是为了栖月,非要说有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我之所愿,让这天下更美好!”
“这算什么狗屁的愿望?”
沈怀瑾大着舌头,红着眼睛,愣愣看了他好一会儿。
半个时辰后,翁婿俩搂肩搭背走出了酒楼,刚走出没多远,迎面被人拦住,诚王世子,赵寻鹰!
他‘扑通’一声跪到了沈怀瑾面前,大声道:“侍郎大人,请您将栖月许配于我,寻鹰感激不尽!”
沈怀瑾的酒,有一部分是演的,一大部分,是真的不胜酒力,他歪着脑袋凑上前去端详许久,使劲儿晃了晃脑袋,道了一句:“诚王世子,赵寻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滚!”
赵寻鹰的脸色无比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