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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背扇噬的阴谋魂

月梳断指·蛊纹初醒(夜子时·王家吊脚楼)

雕花木窗棂将月光筛成蛛网状,斜斜地铺在三妹新浆的靛蓝蜡染嫁衣上。百褶裙上的铜鼓纹浸着夜露,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仿佛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祖先迁徙时的霜晨月旦。她握着梨木银梳的手在发抖,梳齿间卡着的断指碎骨像粒倔强的星子,那是三个月前二狗娃在矿洞塌方时被钢筋碾碎的小指,当时他疼得整张脸煞白,却还笑着对她说:“三妹,断根手指算啥,等哥攒够钱,给你买最亮的银镯子。”

昨夜李俊生醉酒闯进闺房,酒气熏天的手扯开她衣襟时,锁骨下方的朱砂痣突然迸裂,血珠滴在银梳柄的枫香纹上,像朵开败的刺梨花。三妹对着铜镜描眉,指尖抚过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耳坠上的银蝴蝶轻轻颤动,那是二狗娃用赶秋节赢来的银饰请老银匠打的,蝴蝶翅膀上还刻着他俩的名字——王二狗娃、王三妹,如今却隔着一扇朱漆大门,一个在绣着别人名字的背扇下挣扎,一个在钢筋水泥的工地里躲藏。

“阿妹梳头莫梳单,梳单梳断老龙潭嘞——”竹楼外的山歌声像根浸了露水的麻绳,七拐八弯地钻进窗缝。三妹指尖一颤,银梳在鬓角划出道红痕。这是《梳头调》的哭嫁版,本应是兄长在新娘上轿前唱的,此刻却带着沙哑的颤音,尾音里混着压抑的咳血声,像老榕树的气根在夜风里拖拽。她扑到窗前,只见榕树下蹲着个戴斗笠的身影,左袖空荡荡地垂着,露出结痂的指根——小指齐根而断,缠着浸过煤油的蓝布条,正是她托货郎捎给二狗娃的止血药,那布料还是她出嫁前亲手染的,靛蓝色里透着淡淡的枫香。

“二狗哥……”她轻声唤道,喉咙像塞了团浸了醋的棉絮。身影猛地抬头,斗笠边缘露出半张脸,胡茬疯长,眼窝深陷,却仍能看出当年在田埂上追着她唱山歌的少年模样。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梳妆台突然发出“咔嗒”轻响,那柄绣着“李俊生”三字的杏黄背扇缓缓拱起,金线绣的鸳鸯眼珠凸成琥珀色,喙部裂开细缝,伸出丝缕状的蛊虫,虫身泛着磷火似的微光,正顺着她百褶裙的蜡染水波纹往上爬。

这是李家婆婆亲自监督绣制的“吞魂扇”,七七西十九天,每天鸡鸣前开针,每针都要蘸李家族谱的朱砂,混着三妹的经血和二狗娃的断指血。三妹曾在深夜里看见婆婆对着背扇念咒,银簪划破指尖,血珠滴在绣线上,嘴里念着:“李门媳妇李门魂,绣得鸳鸯锁心门。”此刻蛊虫嗅到她锁骨处的血腥气,细小的口器微微张开,眼看就要刺入伤口——

“哐当!”

楼下传来护院的梆子声,“子时三刻,各户熄灯!”三妹猛地回过神,抓起梳妆台上的枫香脂抹在背扇上,蛊虫遇着枫香气息,瞬间蜷缩成 tiny 的红球。她隔着窗户对二狗娃比了个“三”的手势——三天后,李家爆破工地,准时行动。

混矿寻脉·腐肉掩息(晨卯时·李家爆破工地)

搅拌机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二狗娃混在扛水泥的民工队伍里,肩头的麻布袋压得他脊梁骨发弯。左手断指缠着浸过尸兰花汁的纱布,腐肉味混着水泥灰在嘴里泛苦,这是寨老用十二种山草药配的掩息方,特意叮嘱他:“娃啊,尸兰花虽臭,却能盖住人味,李家的寻血犬闻不着。”他低头盯着脚下的黄土地,这里本该是三妹家的祖坟地,如今却插满了“李家生态农场娱乐区”的木牌,红漆滴在新翻的土上,像极了当年三妹爹被房梁砸断腿时流的血。

“搞哪样!磨磨蹭蹭的,不想拿工分嗦?”监工的哨子尖厉地响起,二狗娃忙不迭应着“来喽来喽”,贵州方言在喉头打了个转。他扛着水泥袋经过搅拌机时,突然听见熟悉的山歌声从机器后飘来:“哥是深潭千年鳖,妹是刀口新鲜血……”嗓音压得极低,却像把钝刀划开晨雾。二狗娃浑身一震,假装弯腰系鞋带,余光瞥见搅拌机后转出个穿阴丹士林旗袍的身影,月白布料上绣着扭曲的“王”字,正是三妹昨夜用剪子挑开背扇金线改的——原本绣着“李”字的地方,如今绣着歪歪扭扭的“王”,针脚间渗着暗红,像道未愈的伤口。

她脖子上缠着半幅背扇,边缘的流苏沾着血渍,腕骨处新添的齿痕触目惊心——那是昨夜他翻李家后墙时,被护院的狼狗撕咬的,当时他急着给三妹送矿洞的爆破图纸,差点被狗撕下半只手。三妹路过搅拌机时,突然掀开盖子,杏黄背扇在空中划出道弧线,落入混凝土浆里。金线遇水即溶,露出底下用鸡血写的“噬契咒”,每笔都缠着她的头发丝,在泥浆中泛起细小的气泡。

“快拉闸!停了机器!”李俊生从塔吊上冲下来,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西装裤脚沾满水泥。但己经晚了,从背扇里爬出的蛊虫顺着钢缆爬进控制台,混凝土浆突然沸腾,裹着标有“爆破区”的图纸膨胀成血色茧子。二狗娃看得真切,图纸边角盖着的红印,正是村长私刻的嘎王寨公章,三个月前,他们就是用这个假章骗走了村民的地契,说什么“建农场,带大家致富”,却不知地底下埋着嘎王寨的龙脉泉眼,一旦炸开,全寨的水源都要遭殃。

“狗日的!”二狗娃低声咒骂,断指处传来隐隐作痛,他摸了摸腰间的竹刀,刀柄上刻着的蝴蝶纹己经被磨得发亮,那是三妹十六岁生日时送他的,说蝴蝶能带着思念飞过高山。此刻他望着搅拌机里的血色茧子,心里默默念着寨老教的口诀:“背扇浸血破万契,蛊虫衔怨咬诡计。”

枫香议蛊·朱砂现形(午未时·千年枫香树广场)

千年枫香树下,十二位寨老围坐在磨盘旁,树身新刻的汉白玉矿脉图渗着琥珀色树脂,像流了一身的血。三妹跪在磨盘前,旗袍领口大敞,锁骨下的朱砂痣己烂成小指长的伤口,蛊虫正从里面钻出来,尾部拖着半片带血的宣纸——那是李老板按着手印的征地合同,指腹处的斗箕纹还沾着朱砂,正是三天前他在村公所逼村民按的红手印。

“崽哟,这是‘咬指蛊’,专啃带血的字据。”为首的老鬼师巴代雄敲了敲铜烟斗,烟锅里的艾草火星明灭,映得他脸上的刺青忽红忽暗。他脖子上挂着十二枚银铃,刻着布依族的十二图腾,每动一下就发出细碎的响声,像龙潭水在低声诉说古老的故事。

“岩鹰啄瞎贪心眼,苦荞酿毒断肠肝!”

二狗娃突然敲响挂在枫香树上的铜鼓,断指关节砸在鼓面,溅起的血珠正好落在矿脉图的“龙泉眼”位置。鼓声低沉如闷雷,惊起树上的夜鹭,李俊生突然抱住头惨叫,西装内袋滑出张泛黄的出生纸,边角绣着半只断线的蝴蝶——那是布依族逃婚女的标记,说明他娘本是嘎王寨的姑娘,十八岁时跟着汉人货郎跑了,按古律,他该随母姓归宗,姓王而非李。

“破姓蛊,祭龙潭!”老鬼师的铜铃摇得山响,十二位寨老同时跺脚,地面震得枫香树叶簌簌掉落。三妹趁机将浸满血的背扇按在李俊生胸口,绣着“李”字的金线遇血蜷曲,渐渐变成“王”字,正是他娘当年未绣完的嫁衣纹样——三妹曾在李家库房见过半幅绣片,蝴蝶翅膀上绣着“王”字,那是李俊生的娘临产前偷偷绣的,还没绣完就被李老板烧掉了。

围观的妇女们突然齐唱《迁徙歌》,歌声像山洪暴发,震得山鸣谷应:

“祖先翻山涉大川,背扇驮着魂魄迁,汉人造纸写诡计,蛊虫啃字还本源……”随着歌声,征地合同上的字迹像被水冲了的泥人,渐渐融化成一滩黑浆,露出底下用蝇头小楷写的“汉白玉矿开采协议”。李老板站在人群边缘,脸色惨白,突然七窍流血,手中的文明棍“当啷”落地,露出刻着矿脉图的金属内芯——原来他早就知道地底下有汉白玉矿,所谓的农场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炸山开矿,断了嘎王寨的龙脉。

穿魂刺脊·断指成针(夜戌时·汉白玉矿洞)

暴雨倾盆而下,矿洞顶上的水滴答滴答落着,像山神在流泪。三妹光着脊背跪在爆破口,背后的皮肤被煤油灯映得发亮,脊骨沟里积着雨水,像条蜿蜒的暗河。二狗娃捏着断指磨成的骨针,针尖还沾着他的血,这是布依族最古老的“穿魂绣”,必须用至亲的骨头做针,方能将活人与亡魂缝合,收天地冤魂。

“阿妹背魂莫背汉,汉人肚里白骨滩……”

三妹的《唤魂调》混着雨声,凄凉而悲壮,震得洞顶的碎石往下掉。背扇的残片铺在她脊背上,绣线穿过皮肤时,矿洞深处传来龙泉眼的呜咽,像祖先在地下哭泣。二狗娃的手在抖,断指骨针每刺入一分,三妹的血就顺着绣纹流成线,在背扇残片上绣出模糊的龙脉图。他想起小时候,两人在龙潭边玩耍,三妹说:“二狗哥,等我长大了,给你绣个全世界最美的背扇,上面绣满蝴蝶和枫叶。”如今背扇还在,却浸满了血与泪。

李俊生突然从阴影里扑出来,手里握着从老鬼师那里抢来的骨针,喉结己经被刺破,血珠滴在背扇上,竟显出血脉般的纹路——正是李老板销毁的原始地契。“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他的声音带着血泡,疯狂地大笑,“龙脉早被炸开了,龙泉眼的水早该喂了我的矿车……”话未说完,蛊虫们衔着图纸碎片飞向洞口,而背扇的鸳鸯眼珠“啪嗒”掉落,露出藏在夹层里的联名血咒:十二道指印围着“王”字,正是昨夜寨老们在枫香树下,用锥子刺破指尖按的红印,每道指印都带着咒力,专破汉人阴谋。

三妹突然发力,骨针刺入李俊生胸口的胎记,那里本有个模糊的“李”字,此刻遇血变成清晰的“王”。“今日还魂龙潭水,来世同姓不同悲……”她的歌声突然哽咽,矿坑深处的龙泉眼突然喷出血水,将二狗娃的断指银戒冲得发亮。戒面的“王”字分成两半,一半嵌进李俊生胸口的胎记,一半烙在三妹锁骨的朱砂痣上,像被劈开的月亮,终于在血水中合为一体——从此,他们的命运,与嘎王寨的龙脉,紧紧相连。

背扇绞魂·龙脉归位(子夜·嘎王寨神龛)

神龛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三妹跪在祖先牌位前,手里绞着李老板的黑色领带,正在撕扯那柄浸血的背扇。每撕一寸布,矿坑就传来闷响,地面跟着塌陷一尺,露出底下汩汩冒血的龙泉眼——那是嘎王寨的命脉,被李家炸药炸出的伤口正在流血,血水混着泥沙,像大地在流泪。

“阿爸阿妈,你们看……”三妹对着牌位喃喃自语,眼泪滴在背扇残片上,“背扇里的魂,终于回家了。”牌位上的祖先画像似乎在微微点头,眼角的泪纹与龙泉眼的血水重合,仿佛在诉说百年的冤屈。二狗娃站在她身后,将断指银戒投入泉眼,水面突然炸开涟漪,戒面的“王”字分裂成两半,一半沉入水底,一半浮在水面,像两片合不上的枫叶,却又隐隐透出相连的纹路。

李俊生的身体渐渐冰冷,胸口的“王”字却越来越亮,映得他的脸像睡着了般平静。三妹抱起他,将他胸口的“李”字绣纹撕下,贴在自己改姓的族谱上——从此,他不再是李家的少爷,而是嘎王寨的王姓子孙,名字刻在族谱上,与祖先们一同守护这片土地。

寨老们围在泉眼旁,齐诵《破咒经》,声音像龙潭水在地下流淌,低沉而有力:

“背扇绣魂魂归山,汉人诡计化青烟,

龙泉洗尽千年怨,布依子孙万代传……”

突然,千年枫香树发出“咔嚓”裂响,树身渗出的树脂顺着新刻的矿脉图流淌,将“汉白玉矿”三个字冲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天然形成的“龙泉”二字,在黎明前的微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泉眼里的血水渐渐变清,叮咚作响,仿佛在唱一首古老的歌谣。

二狗娃看着三妹脊背上的穿魂绣,断指处突然传来刺痛,低头竟看见伤口长出新的皮肤,却带着李俊生的指纹——这是龙脉的馈赠,也是两个姓氏的和解。山风穿过吊脚楼,送来远处的山歌声,是几个小娃娃在唱《定情调》,跑调的声音里带着天真:

“妹是青山哥是藤,缠死缠活到终生,

背扇绣着自家郎,不绣汉人铁心肠……”

晨雾渐散,三妹站在龙泉眼旁,背扇残片在风中飘成蝴蝶形状。她摸了摸锁骨的朱砂痣,那里不再疼痛,只留个淡淡的“王”字纹,像朵开在皮肤上的刺梨花。二狗娃递来竹篓,里面装着新采的枫香树脂,准备修补神龛上的祖先牌位。远处,李家的爆破设备正在被拆除,推土机碾过的地方,冒出星星点点的刺梨花,红得像火,像这片土地重新绽放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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