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脚棚的油灯在夜风中摇晃，林小环捏着半片青铜令牌的手沁出薄汗，令牌上的刻纹与灵眸里闪过的碎片严丝合缝——那是归渊司的标记，前世视频里血雨腥风的源头。
"小环。"裴昭的拇指蹭过她冰凉的手背，声音压得低，"先理线索。"他另一只手搭在玄铁剑柄上，指节因用力泛白，"周谋士调北境兵，祭坛提前，边境标记......归渊司二十年没动静，现在突然冒头，定是九皇子背后牵线。"
陆远把最后半块烤饼塞进嘴里，草屑沾在唇角："我爹说陈婉儿的陪嫁车队这月进了雁门关，说是给陈贵妃送冬衣，可北境十月才落雪。"他扯下衣襟上的草屑，"周公子刚打听到，钱师爷让郑夫人三天后在醉仙楼摆宴，请柬上写'为裴将军接风'——接风？
您半年没回京城了。"
周公子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请帖，烛火映得金字发暗："醉仙楼后巷首通九皇子别苑，郑夫人的侄女在陈贵妃宫里当差。
这宴，是套。"
林小环突然按住太阳穴——灵眸开始发烫。
前世模糊的画面涌上来：红烛高烧的雅间，她打翻的酒盏里浮着淡绿色药渣，裴昭的玄铁剑刺破锦缎，露出底下染血的密信。
"他们要在酒里下药。"她脱口而出，额头沁出细汗，"让我们失了仪态，再安个'酒后失言谋逆'的罪名。"
裴昭的瞳孔微缩，指尖重重叩在盐包上："将计就计。"他抬眼扫过陆远和周公子，"陆远，去太医院找你表舅，弄三服醒神散；周公子，带两个可靠的人守在醉仙楼后巷，若见穿青布短打的人往雅间送东西，全扣下。"
林小环扯了扯他的衣袖，眼里闪着狡黠："我要扮作喝多了，摔碎酒壶——前世他们就是用那酒壶里的残渣做伪证。"她摸出怀里的丝帕，是方才张宫女丫鬟塞的，"张宫女的密信里提过'青蚨印'，郑夫人的私印，要是能拿到她盖了印的密信......"
"我让陈老大的商队今晚送封信到户部。"陆远拍着胸脯，"我爹和郑夫人的丈夫有旧怨，当年郑老爷贪了河工银子，账本还在户部存档呢。"
周公子把请帖折成小方块，塞进靴筒："我这就去醉仙楼踩点，楼里跑堂的有个是我表兄，能摸清雅间布局。"他掀帘出去时，衣角带起一阵风，吹得林小环手里的青铜令牌当啷撞在桌沿。
裴昭握住她的手腕，将令牌收进自己袖中："归渊司的事，等破了眼前局再说。"他的声音放软，"你灵眸用多了，今晚歇在我车里，我守着。"
林小环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裴将军，你紧张了？"
裴昭耳尖微烫，别过脸去："北境的狼崽子都知道，打狼前要磨好刀。"
三日后，醉仙楼朱漆大门挂着两对鎏金灯笼，"接风宴"三个金字在日头下晃眼。
林小环穿着月白缎子裙，发间只插了支银步摇——越素净，越显得郑夫人屋里的珠光宝气扎眼。
"裴将军可是稀客。"郑夫人扭着腰过来，鬓边的珍珠步摇乱颤，"林侧妃这身衣裳真衬，快请上座。"她指尖扫过桌上的酒壶，壶身雕着缠枝莲，莲心处嵌着粒青蚨——和林小环灵眸里的一模一样。
裴昭扶着林小环坐下，目光在酒壶上顿了顿："郑夫人破费。"
陆远挤到下首，笑嘻嘻举杯："夫人这酒真香，我先干为敬！"他仰头灌下，喉结动了动，突然捂住肚子："哎呦，这酒......"
林小环眼尾一挑，跟着皱起眉："我头怎么这么晕......"她踉跄着碰倒酒壶，琥珀色的酒液溅在郑夫人裙角，露出底下半枚青蚨印——和张宫女密信上的痕迹分毫不差。
郑夫人脸色发白，刚要说话，周公子掀帘进来，手里拎着个青布包裹："裴将军，后巷有人往雅间送东西，说是'郑夫人要的醒酒汤'。"他抖开包裹，里面掉出几包药粉，还有封未封口的信，"九皇子亲笔墨迹，说'事成后送陈府三千两'。"
林小环扶着桌子站起来，从袖中摸出个瓷瓶："陆远方才喝的是假酒，这才是真的。"她倒出药丸分给众人，"郑夫人的酒里下了'迷魂散'，喝了轻则出丑，重则......"她扫了眼裴昭，"重则能让人说胡话。"
"你血口喷人！"郑夫人尖叫，可目光扫过地上的青蚨印和九皇子的信，声音又弱下去。
裴昭抽出玄铁剑，剑尖挑起那封信："九皇子好手段，用陈府的荣耀当饵，让郑夫人当枪使。"他的声音冷如霜刃，"归渊司的令牌在我这，周谋士调北境兵的手令在户部，陈婉儿的陪嫁车队......"他顿了顿，"己经被北境守将扣下了。"
雅间外突然传来喧哗，九皇子掀帘进来，月白锦袍一尘不染，可眼角跳得厉害："裴将军这是做什么？"
林小环笑了，甜得像蜜："九皇子来得正好，刚巧要请您看看，这封'请周谋士调兵'的信，是不是您的印？"她举起从郑夫人袖中摸出的密信，朱红的九皇子私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九皇子的手指蜷成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陈婉儿从他身后闪出来，素白裙角沾着酒渍："小环妹妹莫要玩笑，我们不过是......"
"陈妹妹莫急。"林小环歪头，"张宫女的丫鬟说，您上月送她的珠钗，和陈贵妃宫里失的那对，刻着同样的'陈'字。"她眨眨眼，"归渊司的令牌，您妹妹房里也有半块吧？"
陈婉儿的脸瞬间煞白，后退两步撞在桌角。
满座宾客哗然。
林小环望着九皇子扭曲的表情，前世视频里那些未解的谜题突然清晰——原来所有阴谋的线头，都攥在这双"温润"的手里。
可就在这时，裴昭的暗卫掀帘而入，手里攥着封染了沙尘的急报："将军，雁门关送来消息......边境的青铜标记，夜里自己动了。"
林小环的灵眸突然刺痛，前世视频的最后画面涌上来：坍塌的祭坛下，青铜标记泛着幽蓝的光，像一双睁开的眼。
裴昭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丝帕传来："走。"他的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这次，我们一起看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