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漏风处灌进三更风，将烛火吹得左右摇晃。
周谋士刀疤下的肌肉抽搐两下，酒盏在他掌心碾出细碎的吱呀声："九皇子最恨被人踩在脚下，尤其是林小环那丫头总抢他风头。"
钱师爷的指甲在青瓷瓶身刮出冷响，瓶中黑汁映着烛火泛着幽光："陈婉儿的哥哥陈副将，三年前在北境查商队失踪案，尸体被发现在暗渊图腾下——这事儿陈贵妃压着没报，但九皇子的人探到过口风。"他将酒盏推过去，"您只消说林小环查暗渊，是要把水搅浑，让陈婉儿替她哥顶罪。"
周谋士的刀疤突然绷紧，他仰头饮尽毒酒，喉结滚动时像咽下条活蛇："好计。"
天刚擦亮，九皇子的鎏金马车就碾过青石板，停在宫门前。
他着月白锦袍，腰间玉牌坠子晃得人眼花，面上却挂着恰到好处的忧色："今日早朝，臣弟有要事启奏。"
乾元殿里，龙涎香混着晨露的凉。
皇帝刚端起茶盏，九皇子己跪伏在地，声线里浸着焦虑："近日臣弟听闻，北境战报中出现神秘图腾，与裴将军新查的暗渊有关。"他抬眼扫过阶下的裴昭，"边疆安危系于将军一人，若这暗渊的手伸到裴府......"
"九弟这是何意？"裴昭的玄铁剑穗子垂在膝头，指节在剑鞘上敲出冷硬的节奏，"难不成怀疑本将通敌？"
"臣弟不敢！"九皇子向后缩了缩，袖中攥着的密报被汗浸得发皱，"只是上月沧州码头走水，烧毁的账册里有暗渊标记——而沧州守将，正是裴将军旧部。"
殿中抽气声此起彼伏。
皇帝的茶盏"当"地磕在案上，目光如刀扫过裴昭："沧州之事，你可知情？"
裴昭未动声色，眼角余光却瞥见阶下林小环攥紧的帕子。
他清了清嗓子："回陛下，沧州守将三日前己押解进京。
至于账册......"他朝殿外颔首，"孙侍卫长。"
孙侍卫长捧着个铜箱大步上前，箱盖一开，霉味混着焦糊气涌出："这是从沧州火场废墟里筛出的半本账册，烧毁部分己用碳笔复原。"他抽出一页递上，"三月十五，九皇子府的马车进过码头仓库。"
九皇子的脸瞬间煞白。
林小环在下方看着他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昨夜陆远送来的密报——沧州码头的货单里，有九皇子私印的押脚章。
她勾了勾唇角，袖中紧攥的拓片硌得手心发疼。
退朝后，裴昭的玄色披风扫过汉白玉阶。
他转头对孙侍卫长道："加派暗卫守相府后巷，陈婉儿的医馆也盯着。"话音未落，林小环己从廊下闪出来，发间的珍珠步摇晃得人心慌："裴大将军，我要去会会陈姑娘。"
相府花厅里，陆远正翻着一叠契纸，周公子捏着块染血碎布比对图腾。
林小环踢掉绣鞋盘腿坐在软榻上，指尖敲着茶盏："九皇子急了，说明暗渊的线索戳到他痛处。"她突然倾身凑近陆远，"你查的沧州货单里，有没有九皇子和北狄商人的往来？"
"有！"陆远眼睛一亮，抽出张泛黄的提货单，"去年腊月，九皇子府的'云来号'商船运过十车精铁，收货方是'漠北金帐'——北狄可汗的王庭就叫金帐！"
周公子的狼毫笔"啪"地掉在宣纸上："我让李博士译了图腾星纹，那是北荒的'引魂星图'，指向的正是金帐所在的漠南草原！"
林小环猛地站起来，帕子"刷"地展开，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前世刷到的历史博主视频——北狄三年前换了新可汗，新可汗上位前在中原待过十年。
她眼睛突然亮起来："九皇子不是要参裴昭吗？
明日早朝，我们参他通敌！"
第二日的乾元殿比往日更挤。
林小环站在裴昭身侧，望着九皇子故作镇定的模样，突然开口："九皇叔说暗渊的手伸到裴府，可儿臣倒觉得，这手该是伸到了九皇叔的茶盏里。"她举起陆远连夜抄的货单，"沧州码头的'云来号'，是九皇叔的私产吧？"
九皇子的额头渗出细汗："荒唐！
那是臣弟赠予陈副将的......"
"陈副将？"林小环突然提高声调，"陈姑娘的哥哥陈副将，三年前查暗渊商队失踪案，尸体被发现在暗渊图腾下——九皇叔该不会是想拿陈姑娘当替罪羊吧？"她转向垂首站在殿角的陈婉儿，"陈姑娘，你哥哥的佩刀现在九皇子府的密室里，对吗？"
陈婉儿的指尖掐进掌心，腕间的翡翠镯子"咔"地裂了道细纹。
她猛地抬头，眼里的泪混着狠意："九皇子说只要我帮他，就替我哥报仇！
可他根本不想查暗渊，他只想......"
"够了！"九皇子突然掀翻案几，茶盏碎在林小环脚边，"你们不过是运气好！
暗渊的势力......"
"暗渊的势力如何？"裴昭的玄铁剑"嗡"地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九皇子踉跄后退，"陛下，臣弟愿领三千玄甲卫，彻查暗渊与北狄勾结之事。"
皇帝的目光在殿下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林小环攥着的拓片上。
他重重拍了下御案："准。
裴昭暂掌北境与京畿防务，九皇子......"他眯起眼，"去宗人府抄三个月《大景律》。"
退朝时，林小环的步摇撞在裴昭的剑穗上。
她摸着发疼的额头，突然想起今早用了两次灵眸——第一次看见前世历史视频里北狄新可汗的画像，第二次看见陈婉儿哥哥的佩刀样式。
可就在刚才，她分明瞥见人群里有个灰衣人，袖口露出半寸蛇缠火的图腾。
"小环？"裴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担忧。
林小环抬头对他笑，指尖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裴大将军，今晚我们去暗渊的老巢看看？"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冲进个浑身是血的传信兵："将军！
北境急报——暗渊的图腾，出现在雁门关城墙！"
裴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小环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摸了摸袖中发烫的灵眸玉坠——这一次，她要揭开的，怕是比前世所有短视频都更惊心动魄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