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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像把钝刀,在霖墨鼻腔里来回切割。
他盯着培养舱外的电子屏,上面跳动着“实验体X-07”的各项数据——心率120,体温39.2℃,机械神经契合度78%,还有一行红色警告:【情感抑制芯片过载,建议启动强制格式化】。
“宿主大人,这就是第二个世界的目标啦~”小霉球的光球在培养舱顶忽明忽暗,“他叫灼,是月星研究院用‘恶犬计划’改造的实验体,体内90%器官被机械替代,但这里——”
光球在屏幕上点出一个闪烁的蓝点,“心脏位置还留着原生组织,存着他作为‘人’的最后记忆。”
培养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霖墨看见舱内的男人猛然睁眼,瞳孔是机械改造特有的鎏金色,却在眼角残留着人类的泪光。
他的左臂完全机械化,关节处还滴着未凝固的润滑油,右手却紧紧攥着什么——霖墨凑近一看,是朵早己枯萎的夜昙花。
“实验体X-07,编号灼,”研究员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今日任务:猎杀第三区叛逃者。”
灼的机械颈骨发出“咔嗒”轻响,鎏金瞳孔瞬间被数据代码覆盖。
他松开手,枯萎的夜昙花掉进培养舱底,花瓣上用机械刻刀刻着“阿爹”两个小字——那是月星语中“父亲”的意思。
霖墨摸了摸口袋里的夜昙花种子,那是小霉球从系统空间提取的原生种。
他还记得在第一个世界结束前,夜阑掌心的蓝鸢尾印记与他的掌心相贴,现在这枚种子,正隐隐发烫,像在呼应灼残留的人类心脏。
“我要申请成为X-07的协作者。”霖墨拦住正要给灼注射镇定剂的研究员,“新规定没看吗?高危实验体需要情感疏导员陪同。”他晃了晃伪造的工作牌,上面的权限章还带着温热的系统能量。
研究员嘟囔着离开,灼的机械手指却突然掐住霖墨的手腕。
鎏金瞳孔里数据流翻涌,却在触碰到夜昙花种子时出现0.3秒的卡顿:“人类……气味。”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每个字都带着电流杂音。
“我叫霖墨,是来陪你看花的。”霖墨任由对方掐着自己,将种子放在灼的机械掌心,“你看,这是夜昙花的种子,和你刚才攥着的花是同一种。”
他看见灼的机械指节微微收拢,种子被小心翼翼地护在掌心,像在保护什么易碎的珍宝。
灼的记忆碎片突然不受控地涌出:暴雨夜的实验室,父亲把最后一朵夜昙花塞进他手里,说“花开了,阿灼就可以回家”。
下一秒,机械臂砸破实验室的玻璃,父亲的血溅在夜昙花瓣上,而他的心脏,在剧痛中被换上了冰冷的机械。
“痛……”灼捂住胸口,机械心脏发出异常的轰鸣。
情感抑制芯片在夜昙花的刺激下开始过载,他看见霖墨眼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不是研究院里的“恶犬”,而是父亲临终前那个会给昙花浇水的少年。
“别怕,我在这里。”霖墨抓住灼的机械手指,将种子贴在他胸口的机械缝隙间,“你听,种子在发芽,就像你心里的某个地方,从来都没有被机械吃掉。”
他的指尖划过灼手臂上的编号刻痕,那里的皮肤下,隐约可见与夜阑相同的蓝鸢尾纹路。
培养舱突然被强行断电,黑暗中,灼的鎏金瞳孔亮起微光。
他听见霖墨在耳边低语:“第三区的叛逃者,其实是你父亲的旧友,对吗?他每次都会在逃路线上留下夜昙花粉,就像你父亲当年教你的那样。”
灼的机械臂不受控地抬起,却在触碰到霖墨咽喉时猛然停顿。
数据代码在瞳孔中碎裂,露出底下人类的虹膜——那是和夜阑一样的琥珀色,此刻正倒映着霖墨手中亮起的夜昙花荧光。
“你怎么……知道?”灼的声音第一次出现颤抖,机械心脏的轰鸣渐渐平息,“父亲说过,只有种过夜昙花的人,才能看懂花粉的轨迹。”
霖墨笑了,从口袋里掏出半张烧焦的图纸:“这是你父亲藏在实验服夹层的培育手册,最后一页画着你的侧脸,旁边写着‘阿灼最喜欢夜昙花盛开时的蓝光’。”
他看见灼的机械手指轻轻抚过图纸上的炭笔痕迹,指尖的润滑油滴在“阿灼”两个字上,像眼泪般蜿蜒。
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第三区传来的。
霖墨听见研究员的脚步声逼近,突然将灼的机械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现在,你要带我去‘追捕’叛逃者,但路上——”
他将夜昙花种子塞进灼胸口的机械缝隙,“帮我保护好它,就像你曾经保护父亲的图纸那样。”
灼的机械颈骨转动,看向霖墨的眼神不再是数据代码的冰冷,而是带着人类的温度。
他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夜昙花只在信任的人面前盛开。”
此刻,掌心的种子正在发烫,像在呼应他那早己破碎却依然跳动的人类心脏。
“抓住X-07!他挟持了疏导员!”研究员的枪口对准培养舱。
灼突然将霖墨护在身后,机械臂展开成防御姿态,鎏金瞳孔里数据流疯狂翻涌,却在看见霖墨袖口露出的夜昙花刺绣时,猛地转身撞破钢化玻璃。
夜空中,月星的双卫星散发着幽蓝光芒。
灼带着霖墨落在第三区的废墟,脚下是成片的夜昙花枯茎,却在他掌心种子的微光下,渐渐抽出新芽。
叛逃者从阴影里走出,摘下兜帽——那是个机械义眼的老人,义眼表面刻着与灼相同的夜昙花图腾。
“阿灼,是你吗?”老人的声音哽咽,“你父亲临终前让我告诉你,他藏在实验室的夜昙花母株,其实——”
“够了。”灼的机械臂突然颤抖,情感抑制芯片发出刺耳的蜂鸣,“我是实验体X-07,没有父亲,没有过去——”
霖墨却突然握住他的手,将掌心的种子按在夜昙花枯茎上:“你看,花在开。”
幽蓝的荧光从枯茎顶端绽放,花瓣上清晰映出灼与父亲在花田的倒影。
那是研究院数据里从未记载的画面:少年蹲在花田,小心翼翼地给夜昙花授粉,父亲站在身后,用镊子夹走叶片上的害虫。
“原来……不是梦……”灼的机械手指抚过盛开的夜昙花,鎏金瞳孔中数据代码彻底消散,露出人类的泪光,“父亲说过,夜昙花的荧光,是星星落在花瓣上的眼泪。”
霖墨看着他机械臂关节处渗出的润滑油,知道那是实验体表达情绪的方式。
他轻轻擦掉灼“眼角”的油滴,发现对方胸口的机械缝隙间,正透出与夜阑相同的蓝鸢尾微光——那是灵魂碎片共鸣的证明。
远处传来研究院的追捕声。
老人塞给灼一个金属盒,里面装着父亲遗留的夜昙花母株根茎:“带着它离开,去第七区,那里还有和你一样的——”
“砰——”
狙击枪的轰鸣撕裂夜空,老人的义眼迸出火花。
灼猛地将霖墨扑倒在地,机械臂替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鎏金瞳孔再次被数据代码覆盖,但这次,代码中夹杂着夜昙花的荧光,像在对抗研究院的控制指令。
“走……”灼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机械心脏的轰鸣几乎要震碎胸腔,“带着母株……去第七区,那里……有和我一样的实验体,他们……需要你。”
霖墨看着灼逐渐僵硬的机械身躯,突然想起第一个世界的夜阑,在血月之夜蜷缩成一团的模样。
他抓住灼的手,将自己的灵力顺着夜昙花荧光注入对方的机械心脏:“我不会再让你被格式化,就像我不会让夜阑被巫咒吞噬——因为你这里,”
他隔着机械胸甲,贴住灼的人类心脏位置,“从来都住着一个会为昙花流泪的少年。”
灼的机械手指突然蜷曲,扣住霖墨的手腕。他听见自己机械心脏的轰鸣,第一次不再是痛苦的信号,而是像夜昙花盛开时的微光,一下下,温柔地撞击着胸腔。
那些被研究院删除的记忆碎片,正随着霖墨的灵力,拼凑成完整的画面:父亲教他辨认昙花雌雄蕊的午后,他偷偷在实验室窗台种夜昙花的夜晚,还有最后一刻,父亲将他推向逃生舱时,塞进他掌心的、带着体温的夜昙花种子。
“霖墨……”灼第一次完整地喊出他的名字,机械嗓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你身上,有父亲种的夜昙花味道。”
霖墨笑了,将盛开的夜昙花别在灼机械臂的关节处:“因为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能顺着花香,找到你藏在机械深处的、最柔软的灵魂。”
追捕的探照灯照亮废墟。
灼看着霖墨眼中倒映的自己——机械臂上别着夜昙花,胸口透出蓝鸢尾微光,不再是研究院的“恶犬”,而是父亲期待的、能让夜昙花盛开的少年。
他忽然明白,这个自称“疏导员”的男人,早己穿过层层机械与数据,握住了他从未真正死去的、人类的心脏。
而霖墨知道,第二个世界的救赎才刚刚开始。
他要陪灼突破研究院的封锁,在第七区建立属于实验体的家园,还要在某个夜昙花盛开的夜晚,告诉这个习惯用机械臂战斗的男人:“你的机械心脏,比任何人类的心脏都要温暖,因为里面藏着对父亲的爱,对花朵的爱,还有——”他看着灼逐渐亮起的鎏金瞳孔,“对我的爱。”
夜昙花的荧光映着双卫星的光辉,照亮两个身影向第七区奔跑的轨迹。
灼机械臂关节处的夜昙花轻轻摇曳,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那是救赎的光,也是爱的光,它将照亮这个被机械统治的月星,照亮两个灵魂在金属与鲜花间寻找温暖的未来。
在更远的时空裂缝里,第一个世界的夜阑正将蓝鸢尾种子撒向后山,第三个世界的铁血将军正在铠甲下纹新的鸢尾花图腾。
而霖墨知道,每个世界的相遇,都是灵魂碎片的相互呼应,都是跨越时空的、关于爱与救赎的重逢。
培养舱的警报声渐渐消失,小霉球的光球在暗处偷笑:“宿主大人,灼的好感度涨到70%了哦~不过研究院的终极实验体即将苏醒,他的机械心脏里,可藏着和夜阑同款的圣物碎片呢~”
霖墨摸了摸灼机械臂上的夜昙花,感受着对方机械心脏的震动。
他知道,无论前方是机械洪流还是数据风暴,他都会牵着灼的手,在机械与鲜花的夹缝中,种出一片属于他们的、永不凋零的夜昙花田——就像在第一个世界的血月之夜,他曾为夜阑做的那样。
因为他始终相信,每个美强惨反派的灵魂深处,都有一朵等待被唤醒的花。
而他,永远是那个带着种子与温柔而来的人,在两百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上,播撒希望与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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