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
尚书省。
巳正春雷，青铜燎炉的裂璺里炸出青烟游丝，惊蛰桃树新芽正震颤着刺穿礼部祭台冰甲。
燎炉底灰烬中嵌着的梨花瓣，随晨风抖落二十西节气纹的霜屑。
李陨银发束进素纱祭服，指尖铜钱擦过《永利十一禋祀录》，在羊皮图裂痕处骤停。
"哥哥新制的燔柴礼——"铜钱突嵌入北斗纹裂隙，"选的柽柳木，怎比三年前掖庭拆下的金铃青铜更易燃？"
铜钱边缘燎烟掠过泪痣，似那年共执火把点燃掖庭枯桂时的飞灰。
李沐墨发笼在玄端祭服间，螭纹玉珩压住震颤的祝版。
"九弟在太祝署埋的视燎官——"剑穗扫落祭器架的积灰，"量的燔柴数，倒比将作监的矩尺更合星晷。"
"皇兄谬赞。"李陨屈指弹响青铜豆，震落簌簌磁粉，"去岁更替的典祀郎——"磁粉遇火凝成熊神符纹，"呈的祭器图用的可是掖庭旧瓦的拓泥？" 青铜豆腹半片焦黑五色缕忽现，恰是寒食系于柳枝的旧物。
巳末春雨砸落燎台，李沐剑尖突挑开《刑部巫蛊牍》。
冰裂纹陶尊中的掖庭白鹿胎毛，遇热气洇出血丝。
"太卜署供的惊蛰桃木——"汁液渗入牍面，"刻的禳灾符，倒与九弟新换的祀丞笔锋暗合。"
"哥哥这构陷路数，倒比教我刻甲骨时娴熟。"李陨突以燎叉勾起青铜簋，震出鎏金密匣："这《江南漕运图》缺的渡口——"叉尖划过焦痕，"恰是掖庭通风孔舆图的摇光位。"
那年你执我手绘祭器纹时说"礼通天地"，而今燎烟熏黑的纹路尽是权谋裂隙。
李沐玄端广袖扫过燎台灰烬，北斗剑穗缠住燎叉。
"九弟可知春祭台地砖——"穗结玉珠突映出北斗第五星纹，"每五块便嵌着吐蕃磁石，连成的纹路倒似河西战马的嗜蜜轨迹？"
"怎及皇兄算无遗策。"李陨突然劈裂青铜匕，断刃处显半枚嵌磁箭簇："七日前更替的掌次官——"箭簇纹与燎叉缠枝纹严丝合扣，"设的祭坛方位盖的可是当年共刻的'同袍'残印？" 匕身碎屑溅入灰烬，恍如那日掖庭火起时飘落的檐瓦。
午时暴雨骤急，李沐剑鞘突震开西墙《山川望祭图》。图中玉衡星位，赫然显出门下省密道。
"九弟在启蛰夜埋的磁针——"雨帘折射出河西烽燧分布，"引的竟是燎祭青烟的走势？"
"哥哥当年教我观燎烟时——"李陨突射断青铜甗足，带出泛黄《掖庭燎祭纪》残页，"说'烟气通天'，而今这残页上的灼痕——"指尖轻点鹿形焦印，"倒比兵部塘报更契紫微垣。"
残页夹着的桃木书签，纹理裂痕与箭簇缺损一般无二。
未时雨帘漫过青铜卣，李陨银发缠住箭簇，突刺入《户部禋祀录》，血珠滚落纸面，凝成北斗天权纹。
"哥哥默许祀官虚报燔柴时——"箭簇深嵌入"平"字裂痕，"可算到这些虚数能拼出掖庭金铃的星轨图？"
"不及九弟洞幽烛微。"李沐剑尖突挑开密匣夹层，凝涸的蓼芽汁缓缓渗出："去岁暴毙的视燎令，中的蛇毒——"汁渍遇雨显影，"竟与掖庭井底磁粉同源？"
蓼涩混着青铜锈，酿成比断箭更蚀骨的鸩酒。
申时惊雷劈裂燎柱，李陨忽将箭簇掷入青铜鬲腹。机关轰鸣间，《永利十一年望祭令》浮出雨幕，朱批裂隙处嵌着当年共埋的寒食饧块。
"哥哥当年赐的胶牙饧——"饧块磁粉吸附出完整北斗，"裹的究竟是麦芽，还是门下省值房的锁匙？"
李陨北斗令突嵌入玉衡位，磁粉吸附出永利十一年惊蛰的残页———
———清平"二字己蚕食过半，唯"清"字末点凝成半截断簪，恰似掖庭残瓦下埋的北斗佩玉残片。
如今雨幕如裂帛，终撕碎未出口的半句"且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