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南拿着毛巾又被他吓一跳。
他觉得自己的胆子相比起曾经真是越来越小了。
“你怎么……出来了。”江以南问,见凌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还有些不自在,想要拿毛巾遮一遮,毕竟身上没穿什么衣服。
可又想了想,都是小孩,有什么可遮掩的,于是坦然将毛巾搭在肩上。
凌砚收回落在江以南身上的视线,说“出来上厕所。”
江以南点了点头,让开一步,让对方走过去。
他找了几支药,自己研究着,从小到大他打架受伤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家里的药都很齐全,需要的都有。
刚坐床上给自己的腿抹药,身后传来凌砚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
江以南心里想着事,抹的出神,听见身后的声音,他微愣,刚要拒绝,可想着自己的后背确实需要人帮忙,于是点了下头。
“那……你帮我抹一下后背吧。”正好能和凌砚多多相处。
凌砚站在他身后,接过他手里的药膏,挤了一点在自己的手指上。
随后看向江以南后背上面的青紫的地方,指尖落下。
冰凉的触感。
江以南身体微颤,可能是因为对方的手太过于冰凉的缘故。
很轻地,转圈揉着。
“疼吗?”
江以南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冷不丁听见对方这么问自己,他侧了侧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凌砚的脸。
对方低声说,“别动。”补充了一句,“还没抹完。”
于是,江以南很听话地没有乱动,只是说,“不疼,早就习惯了。”确实己经习惯了。
“你很爱打架。”身后传来凌砚笃定的声音。
江以南轻笑了一声,觉得凌砚这是对自己的偏见,怎么能因为他背上的伤,就认为他很喜欢打架呢。
“我不爱,不爱打架。但是总有人找我打,他们总是挑衅我,所以我也并不想忍。”
因为家长会从来没人给他去开,所以那些人就喜欢开玩笑,说他没爸妈。
后来,说着说着,就开始这么叫他,挑衅他,他也渐渐地不爱解释,因为没人听,拳头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许久之后,房间里一片安静。
江以南想开口说话,身后再次传来对方的声音。
“江以北。”
江以南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名字,他“啊”了一声。
要是凌砚能看到他的脸,肯定能看出他神色不太自然。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凌砚问他。
江以南听到这话,又是一阵心酸。
他根本没做什么,只不过给他买了几个烤红薯,给他睡自己的房间,这就叫对他好了?
他不敢想,凌砚曾经受了多少苦。
这些都不算什么,慢慢来,他们时间够多,来日方长,细水长流。
“因为……亏欠,所以弥补。”江以南想了想还是这么回答的。
他们之间,牵扯太多,从来没有两清一说。
也绝不两清。
凌砚在此刻将药放在旁边,说,“好了,抹完了。”
江以南笑眯眯回头,“谢谢小凌砚。”
对于这个称呼,凌砚并没有什么意见。
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尽管江以南还想和凌砚说会话,可见又怕会打扰对方休息,便没有去敲他的门。
自己床上翻来覆去,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总觉得缺了什么……
最后认命起身,打开房间的灯光,找了个陶瓷的花瓶抱在怀里。
再次关上房间的灯光。
凌砚离开的那三年里,他每晚抱着他的骨灰坛入睡,如今重生,不抱着东西反倒睡不着。
胸口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有所安慰。
也并非全无效果,江以南没一会儿便陷入昏睡之中,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噩梦连连。
迷迷糊糊中,他又梦到凌砚死的那一天。
手术床上凌砚冰冷的尸体就这么躺在那里,手脚僵冷,面色灰白,唇带着不正常的灰暗。
身上的盖着手术单。
看不清他的胸口,可江以南知道,胸口那个位置,那里空荡荡。
他的心脏,没了。
江以南沉浸在自己的梦魇之中,哭声哀凄,
凌砚。
我好疼。
我的心好疼啊。
你看看我啊,你睁开眼看看我,求求你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嘶吼的声音沙哑无比,在空荡荡的房间格外清晰。
听着让人毛骨悚然,也让人心疼不己。
而此时,江以南的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对方站在他的床前。
看着他怀里抱着的花瓶,身体蜷缩而发着抖,嘴里呓语不断。
额头上的冷汗涔涔,他伸出手,推了推对方的肩膀。
“凌砚……我好疼。”
突然,江以南的口中溢出委屈又绝望的呓语声,
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微顿,仅仅是一秒钟,又开始叫人。
江以南被推搡着,终于睁开眼。
房间的灯被打开了。
小凌砚就站在他的床边看着他。
那个梦仍叫江以南心有余悸,他咽了咽口水,问,“你怎么……来了……”
小凌砚抿着唇看他,如实回答,“被你的叫喊声吵醒的。”
“所以来看看,见你做噩梦了,就把你叫醒了。”
江以南长呼一口气,靠着床,久久不能缓过神。
凌砚看着他怀里的花瓶,问了一句,“你梦见什么了。”
江以南本想摇摇头。
却听见对方继续开口,“我听见你叫我的名字了。”
江以南顿时心虚,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赶紧问,“我……说了什么?”
“你说……”凌砚停顿片刻。
江以南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说,凌砚,我好疼。”
江以南呼出一口气,还好,“梦见……你打我了……”江以南胡乱找了个理由。
凌砚也没多问。
他转身就要回房间,江以南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会儿。”
虽然他想说的是能不能让他在这里睡,但是他知道凌砚想要一个人睡觉,就没有强求。
对方没有拒绝。
首接盘腿坐在地上,没有理会江以南往旁边移了移位置露出的空位。
许是好奇,凌砚盯着他手里的花瓶,“你抱着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