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楚的感觉一遍遍地冲击着楚灵兮的心。
她抱着膝盖，将脑袋埋了进去，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宋妈进来的时候，女孩坐在恒温浴缸里。
满身红痕，小脑袋歪着枕在膝盖上，像一只疲惫的小鸟儿。
她的心都快疼碎了。
小姐是她从小带到大的，金尊玉贵，生怕磕碰了一点。
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一首不肯叫她“二小姐”。
因为在她心里，她才是楚家唯一的小姐。
她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心疼：
“小姐，小姐，快醒醒，别睡在这儿……”
女孩睫毛颤了颤，睁开了迷蒙的眼睛，她迷茫地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好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后来见是宋妈，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宋妈……”
宋妈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裹上浴巾，像小时候那样，将她抱回床上。
“小姐，喝点牛奶，睡一觉吧。”
宋妈端起托盘准备离开，却被床上的女孩拉住了袖口：
“我睡不着……”
宋妈看着她身上的痕迹，知道她受了许多苦。
但是她并没有多问，她知道她不会说，也不想让她重新回忆起那些不堪的东西。
她坐了下来，为女孩掖好被子，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拍着她。
哼起了小时候那首摇篮曲。
在温暖平和的声线中，楚灵兮睡着了。
梦里一片黑暗，只有一双闪着光的幽绿瞳孔，狂野地禁锢着她的一切。
她拼命地哭求，也没有任何用处。
那双青筋暴起的大手握着她的腰，男人笑得张狂又淡漠。
冰凉的枪口抵着她的太阳穴——
“砰——”
硝烟扬起。
炸起一声绝望的哭号：
“别杀我！别杀我！”
“小姐！没有人要杀你，没事了没事了。”
宋妈刚进来叫楚灵兮起床，就看到她闭着眼，在床上哭喊。
应该是做了噩梦。
宋妈扶着她坐起来。
她的手紧紧握着宋妈的手臂，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下，浸湿了鬓边的头发。
可怜兮兮的，像落水的小猫儿。
原来是一场梦。
还好，有惊无险。
是的，她己经脱离了那个地狱。
楚家的安保很好，那个男人不会进来的。
她安全了。
女孩接过餐盘，乖顺地抹着黄油，将面包边边咬进嘴里。
宋妈看得心疼，尤其刚才客厅里发生的事情……
她不确定女孩是否能够接受。
她犹豫着开口：“小姐……”
楚灵兮咽下一口面包，擦了擦嘴角的面包屑：“怎么了？”
宋妈斟酌着用词，避免让小姐更加难过：
“先生和太太今天心情不太好，您待会下去的时候注意一些。”
楚灵兮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事情了？”
难道是为了昨晚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昨晚的事情要留到今天才生气？
以她对楚天祥的了解，他可不是什么会把怒火留到第二天的人。
“不是……”
宋妈为难地张了张嘴，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这……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楚灵兮将餐盘交给她，去衣柜里随便选了一件中长裙，再穿上一双得体的浅口高跟。
整个人透出一种洗尽铅华的美，叫人移不开眼。
听宋妈的语气，楚天祥生了很大的气。
她不习惯穿着睡衣面对这种场景。
因为从小时候的经验看来，每次楚天祥生大气，在楚诗瑾的添油加醋之下，她都免不了被赶出去住几天。
穿睡衣实在是不合适。
楚灵兮刚出门，就听到楚诗瑾惊慌的声音：
“爸爸，您别生气，灵兮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灵兮还睡着呢，别吵醒她呀。”
楚诗瑾表面上是在为楚灵兮说话，实际火上浇油，让楚父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楚父暴跳如雷：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逆女她还有脸睡？让她给我滚下来！”
门口的楚灵兮愣在原地。
滚下来？
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最多也就是气呼呼地叫她出去住。
过不了几天，就又舔着脸送车送房地把人哄回来。
跟出来的宋妈担忧地看着她：“小姐……”
楚灵兮扶着栏杆走下去。
今天的楚家可真热闹。
偌大的客厅里乱成了一锅粥，外头也闹哄哄的。
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记者和媒体，架着高高的摄影器材。
黑洞洞的镜头像是枪口，让楚灵兮身上莫名地发冷。
外面的人一部分是为了凌予沨来的。
有个记者在江家别墅外打了一晚上的地铺，早就架好了摄像机。
他对着旁边的女记者说道：
“昨晚我得到的第一手消息，今天有大新闻！”
女记者仰头向里面张望着：
“我也是，听说凌影帝在里面，待会出来了咱们这个位置刚刚好。”
“哥们，你也是来拍凌予沨的？”
一旁穿西装的记者摇摇头：
“不是，我是《京市商闻》的，昨晚说有大料，我今儿早饭都没吃。”
京市所有的主流媒体，都在昨晚收到了爆料，今天全部聚集在了楚家别墅外面。
楚灵兮走了下来。
楚母和楚诗瑾七手八脚地拦着暴怒的楚天祥。
凌予沨甚至也在，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愤怒。
愤怒？
这是怎么回事？
他给她喂了不干净的酒，她都还没找他问个清楚呢。
他竟然倒打一耙，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受到了多大的伤害一样。
楚父看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楚灵兮的声音带着一点哑：“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看你做的好事！”
楚父将报纸狠狠地摔在她身上。
虽然现在是电子信息时代，但是楚天祥一首都有看报纸的习惯。
但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在《京市日报》上看见自己女儿的新闻。
楚灵兮不是没有上过报纸。
以前的新闻都是说楚二小姐如何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拍下了多少藏品。
要么就是哪位公子向楚二小姐示爱被拒。
或者说楚二小姐又用了什么新法子追求凌予沨。
她连看都懒得看，就连楚父也是一笑置之，根本不放在心上。
看着楚父凶神恶煞的样子，她蹲下来，将报纸捡起。
只一眼，她的俏脸就变得苍白，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尽。
像是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凉到脚。
报纸的头版头条——
惊！楚氏集团二小姐深夜与陌生男子春宵一度，战况激烈！
楚灵兮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快要站不稳了。
新闻上还配了图。
是她的脸。
拍照的人很有技巧，那个男人只有一双修长有力的腿出镜。
她那张完美的脸占据了画面最中心。
照片上的女孩美艳如妖，檀口轻启，娇娆地勾着男人的腿。
她实在太美，看一眼就叫人深深地沦陷其中。
哪怕是偷拍，也没有减损半分她的美丽。
整张照片被放大到半个版面，看起来令人血脉喷张。
上面的配文更是极尽恶毒，充斥着“绿茶”、“出轨”、“滥交”等字样。
完全可以想象到撰稿人是有多恨她。
楚灵兮的手剧烈颤抖，攥着报纸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照片是谁拍的？新闻稿又是谁写的？
楚母一把扯过她手上的报纸，撕了个粉碎，头被气得发昏：
“你可真是我养的好女儿！”
凌予沨在一旁心痛地看着她，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灵兮，我对你……很失望。”
不过谁也没有看到，他嘴角上的一抹转瞬而逝的笑意。
他的演技有口皆碑，半掩一个被未婚妻伤透了心的男人，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楚父靠在沙发上，吃下了楚诗瑾递来的速效救心丸：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事，楚氏集团的股价跌了多少！”
他的下一句话更是戳心：
“现在整个京市都知道，我楚天祥的女儿，被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人给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