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占棠此言一出,犹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千层浪涛。
衙役们闻之,皆纷纷侧目,面露惊愕之色。
谁能料到,镇国公府急切召他们前来查案,最终竟查到自家头上?
尤其是葛捕头,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语气中带着三分好奇、七分嘲讽,问道:“老夫人这是要大义灭亲,还是弄巧成拙?”
他本己下衙归家,却被京兆府尹派人叫回查案,心中自是不快。
大晚上的出城执行公务,众衙役皆心不甘情愿,满腹怨气。
此时,他们看向陆家人的目光,皆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就连陆占棠也附耳对陆骁悄声问道:
“母亲,秦管家这几日不见人影,会不会是他自作主张?”
连倾城自然认得秦忠,不仅认得,还熟悉得很。
秦忠曾是陆骁的贴身侍从,也曾伴着陆骁在刀光剑影中走过。
陆骁未成将军前,秦忠多次从尸骨堆中将陆骁背回大营。
连倾城与陆骁朝夕相处,又怎会不了解秦忠的脾性?
此时,连倾城脸色也不好看。
听说黄家人曾到国公府纠缠不休,甚至威胁要败坏国公府的名声。
杀掉黄家人,倒像是秦忠能干出来的事。
陆骁摇头道:“不可能是秦忠。
他昨日也失踪了,恐怕遭遇不测。”
葛捕头却问:“难道不可能是他畏罪潜逃?”
陆骁有些生气,他固执地说:“我说不是秦忠,就绝不会是秦忠!”
葛捕头道:“老夫人,我们办案讲究的是证据。
虽然我很感激老夫人帮我们找到案发现场和失踪车夫,但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国公府杀人。
只是无法证明这秦管家是受命杀人,还是自行其事。”
陆骁满脸怒容道:“你们懂个屁!
秦忠若杀了人,绝不会将尸体挂在国公府门外。
任何有损国公府的事,他都无法忍受。
更何况是这样给国公府添晦气的事?”
连倾城有些疑惑地看向陆骁,陆骁忙收敛一二,兰花指隔空虚点,问连倾城:
“侯爷觉得老身说得可对?”
连倾城别开目光,却颔首道:
“从这一点看,不是秦忠。”
有了连倾城发话,葛捕头总算不再盯着陆骁断言是秦管家杀人,但心中也未必真信。
归根到底,要洗刷国公府的嫌疑,仍需证据,或者找出真凶。
陆骁正色地向连倾城一揖,恳求道:
“请侯爷派人搜查附近庄子。
我怀疑秦忠昨日被人掳了去。
这牌子应是掳他的人从他身上搜出,然后故意投掷到这山崖下。”
陆骁详细地说了秦忠这两日的行踪:
“昨天白日他还在陆家庄,傍晚回城的时候失踪。
这有陆家庄众人可以作证。”
葛捕头蹙眉问道:“既然老夫人刚才说——
那位秦管家正是送黄家三人出城的人。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秦管家杀人后,再去的庄子?
昨日本要回城,在城外听闻案发,畏罪潜逃呢?”
陆骁相信秦忠不会。
连倾城也相信秦忠不会。
那是一个可以为陆骁去死的人。
他也许会帮国公府顶罪,但绝不会畏罪潜逃,陷陆家于不义。
陆骁也知道如今国公府是有点百口莫辩了。
唯一的希望,便是尽快找到秦忠,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怕就怕,秦忠己经遭遇不测。
对于陆骁的请求,连倾城并未立即答应。
他主管京畿大营是没错,但是,他没有权利让京畿大营的人,去搜查附近的庄子。
要知道,附近庄子的主人,非富即贵,一部分是皇庄,还有一部分是皇亲国戚所有。
陆骁有些着急,他担心时间拖得越久,秦忠活着的希望就越小。
“侯爷,秦忠既然是在城外失踪,若是没死,对方一定就将他藏在城外这些庄子里。”
连倾城难得搭理他,解释道:“目标太多,难查,需先确定最大的可能性。”
陆骁有点关心则乱。
仔细想想,连倾城说得不无道理。
这城外几十个庄子,目标是太多,就算连倾城肯帮他一个一个地查,第一是查不过来,第二是肯定会惊动背后之人。
万一背后之人提前听到要搜查,可能先将秦忠杀了埋尸荒野,反而更不好查了。
陆骁只得作罢。
京兆府衙门的差役对现场勘察完毕,准备抬着车夫尸体回城。
陆骁带着一儿一女,尾随回城。
连倾城本要回大营,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也跟至了城门口。
行于城门下,连倾城驻马对陆占棠伸手:“拿来。”
陆占棠忙跑去马车边,低声唤道:“母亲,连侯爷的入城令牌呢?”
陆骁知道规矩,连倾城主管京畿大营,他是有关闭城门后,进出城门的权利的。
京畿大营统帅的入城牌子,一般有两块,一块是他自己用的,一块是他给传令兵的。
陆骁藏起来那块,就是传令兵的。
陆骁撩开窗帘,决定暂时昧下那块牌子。
“老三,你说什么牌子?”
陆占棠懵了,着急道:“连叔父借给我的那块入城令牌啊,刚我不是给母亲了吗?”
陆骁假装失忆,在袖子里翻翻找找,高声道:
“有吗?你给我了吗?我怎么没印象了?”
陆占棠:“……”
陆占棠心里苦,急得快哭了,申辩道:“母亲,我真的给你了。”
陆骁转头去问陆青梅:“老幺,你看见了吗?”
车厢里如今就她们两人。
陆青梅之前确实没有看见三哥将牌子给母亲,但她看见母亲从三哥手里抢走牌子,揣进自己怀里了。
此时,陆青梅看见陆骁正在冲她眨眼睛。
陆青梅能出卖母亲吗?
当然不能。
于是,她只能壮着胆子睁眼说瞎话:
“三哥,我一首跟母亲在一起,没看见你将什么牌子给她啊?”
陆占棠又觉天雷滚滚,自己要被劈死了!
天下有这么坑儿子的母亲吗?
还有小妹,你是眼瞎还是心盲,怎么能如此昧着良心说话呢?
陆骁怕老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好意”提醒道:
“老三,你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着急,不小心遗失了?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母亲本来还想问你连叔父借牌子,这几日咱府里肯定是要出城去寻秦管家的。
有了这牌子,进出方便许多。”
她都这么说了,陆占棠能不明白她这是要昧下那牌子吗?
陆占棠只好硬着头皮转头去跟连倾城道歉:
“连叔父,那牌子也许是我之前回府的时候掉家里了,我回去找找,找到了定然立即给您送回去。”
连倾城的目光越过陆占棠的肩膀,投向陆骁所乘的马车,说:“你跟她说,只借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