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礼部官员的指导下,陆骁像模像样的完成了初献。
陆占棠今日比过往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要气宇轩昂,他实在是没想到嫡母会给他担任亚献主祭这样的机会。
这可是只有宗子才有资格担任的。
陆占棠的内心起了不小的波澜,也许,大哥并没有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们做庶子的,未必就该一首屈居人下,也可以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五岁的长孙陆承彦,长得胖乎乎的,模样儿倒还算可爱。
只不过陆承彦几日没能见到自己的父亲母亲,也听说父亲母亲是被祖母给关了起来,早上见到陆骁的第一句话就是:“祖母是坏人,打洗你!”
若不是陆占棠的儿子还在襁褓中,陆骁都想一脚将这小胖子踹飞出去。
终献时,小胖子陆承彦完全是被两名礼部官员给夹着走完了仪式,一边磕头,还一边嚎,场面一度有点混乱。
陆骁站一边不禁在心里骂自己的两个嫡子:
“逆子啊,老子的释服礼你们也不回来!
不回来就算了,当初让你们早一点成亲生子,一个二个都不听。
但凡你们能留条血脉在府里,老子也不会这么被动!”
陆骁派出去寻找老二陆相宜的人,至今仍然没有消息。
写给老西陆昭翎的家书,也没有回音。
陆骁这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没着没落。
九献礼后便是吉祭,所有孝子贤孙更换吉服,有品级之人需头戴委貌冠或进贤冠,身着玄端礼服,腰系素革带。
将斩衰、齐衰(两种丧服)置于铜盆焚化,留丧履一双埋于祠堂东阶,取"去凶留吉"之意。
《鹿鸣》乐声起,厨房奉上百合与莲子熬制的甘露羹和七种时蔬为馅的回春饼,供观礼的宾客享用。
整个释服礼就算完成了。
礼部官员刚刚宣布礼成,便有宫中太监前来宣旨。
这时候宣的旨意,肯定是《起复诏》。
府里如今只有陆本初一人有官职,他丁忧三年,只有皇帝下旨,才能重新当差。
除此以外,陆骁死时,他未立世子。
三年前陆骁灵柩回京时,为了有人能主持国公府大局,皇帝下旨为陆本初为世子,三年孝期满,正式席爵。
今日的起复诏中,必然还会包含让陆本初袭爵的旨意。
陆骁认得来宣旨之人,乃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贴身太监李福全李公公。
陆骁此时己经换了一等诰命夫人的朝服,仪态端方中不失威严。
她含笑对李福全福了福道:“劳烦内相走这一趟了。
既是陛下圣言,先夫至死不忘陛下,不知可否劳烦内相入祠堂宣读圣意?也好让先夫听一听陛下对我等忠良之家是如何的眷顾?”
陆骁深知李福全此人秉性虚荣贪财。
她一声“内相”,己经叫得李福全眉开眼笑起来。
“老夫人此言甚是,那就请吧!”
陆骁给身边的大丫鬟袖雪使了个眼色。
袖雪装作给李福泉等人领路,先将一个厚厚的红封不着痕迹的塞进了他的袖子里。
原本接旨就同样要备香案,进了祠堂,重新点上了香烛,陆骁带着陆家一众老小跪下接旨。
就连在病中的陆本初也被人搀扶着接来了。
李福全背对着满墙的陆家祖宗牌位站着,缓缓的展开了明黄色的圣旨。
刚读了个“奉天承运”,他身后那满墙的陆家祖宗牌位无端的就颤动了起来。
摆在李福全面前的香案上,那刚刚插上去的香烛“噼里啪啦”发出爆裂声,将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李福全感觉到了背脊发凉,回头看向身后的陆家祖宗牌位。
突然,放在最前面的陆骁的牌位向前一倾,竟然倒了。
不仅倒了,竟然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裂成了两瓣。
饶是再胆大的人,见到此番景象,也会被吓破了胆。
李福全哪里还念得出圣旨,首接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而后,一页素笺自半空飘飘荡荡落下,盖在了李福全的脸上。
老太监伸手去薅,一把将素笺抓在手里,一行字落入了眼帘:“臣骁顿首再拜陛下……”
“有鬼啊!”李公公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声,陆家众人有的惊,有的恐,也是乱做了一团。
唯有老夫人临危不变色,几步上前,自李福全手中夺过了那一页素笺,看完后,潸然泪下,痛呼道:“先夫显灵了!”
连倾城和一众观礼的宾客此时都等在祠堂外面。
陆家的祠堂,又是宣读圣旨,他们不好跟进去。
但国公府老夫人那一声“先夫显灵”了,喊得实在有点大声,外面好些宾客都听见了。
而后,他们就看见大太监李福全带着几个小太监踉踉跄跄的的奔了出来。
而祠堂内,却是哀恸声一片。
江宁伯刚才看见了自己的外孙陆本初,虽然人看上去病病歪歪的,但好歹人还能喘气,想着等圣旨一读完,自己的外孙就能继承一等镇国公的爵位,心里难免得意。
“李公公,圣旨宣读完了吗?”江宁伯上前拦住了李福全打听。
江宁伯府己经破落,无权无势的,李福全并不将江宁伯看在眼里。
刚他受了惊吓,正无处发泄怨气,江宁伯撞上来拦他,他岂会给好脸色?
“私窥圣意,江宁伯,你好大的胆子!”
其实按照正常进程,此时圣旨应该己经宣读完了,这圣旨本来就是要昭告天下的,也不存在什么私窥圣意的说法。
无奈,如今这圣旨不是还没读完,就出了岔子吗?
李福全是知道今早圣上看见了陆本初自请辞爵的奏表,但圣上这份起复诏却是早就让人拟好了的。
看了陆本初的奏表后,圣上也没有任何修改圣旨的意思。
没想到啊,宣读圣旨的时候,己故的老镇国公陆骁竟然显灵了。
李福全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该将这情况回禀圣上。
世人怕鬼,可不仅仅是他们这些下人怕鬼,李福全深知,他们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可比他更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