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的横梁带着木屑簌簌落下,裴漾下意识抬起胳膊,闭上了眼。
“……嗯!”他闷哼一声,身上压下来个软乎乎的重物,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裴漾睁开眼睛,听见‘刺啦——’布料的撕裂声。
“尹苏方!”
尹苏方全身的重量全部压在裴漾身上,木板在空中解体,尹苏方的后背硬生生承受几轮腐木的撞击。
“谁让你过来的!”裴漾环上尹苏方的腰,用能动的那条腿一脚蹬开堆砌在一起的碎木,一抬头,那些平时跟尹苏方要好的同事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傻了,没有一个要上前的意思。
“都愣着干什么!?”裴漾低吼,“过来帮忙!”
众人这才跟如梦初醒了般,上前挪开木板,几人协力,将尹苏方和裴漾搀了起来。
“尹策裴策?你们没事吧……?”
“我们、我们是懵了,这木板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下来!?”
裴漾弯腰揉着被砸痛的膝盖,一点点挪动身子,去看地上那一堆断裂的屋檐。
展内建筑物质检不合格,这可是最低级的错误,尹苏方将这次的展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怎么会遗漏这一点。
裴漾顺手捡了几块碎裂的木板,那些断裂处整齐光滑,不太像是自然脱落,倒像是……人为。
“……怎么办?这附近的医院好像挺远的。”身后的同事焦急道。
裴漾一愣,在木板碎屑下看到一滩血迹。
他没有流血,那是……
“尹苏方?!”裴漾当即转身抓住尹苏方的手臂,“你没事吧?”
“我……”尹苏方脸色苍白,汗珠如雨往下滚落,似乎是疼得说不出话了。
裴漾将他打量一遍,正面没有发现明显伤痕,他想到什么,掰住尹苏方的肩膀将他转了个圈。
尹苏方是今日唯一一个没有穿厚重汉服的员工,因为替裴漾挡了这一下,后背的衣服料子被木板边缘蹭破,首冒鲜血。
“天啊……流血了!”
“方方你疼不疼啊?”
“我、我没事。”尹苏方要强地摆摆手,“快快……找人把这块处理了。”
“啊?”同事们面面相觑,“我们……没经历过这事啊?找,找谁处理?”
“先别管这些,你后背的伤才得赶快处理。”裴漾说,“我家就在附近,比医院近点,去我家。”
“可是……”
“别可是了。”裴漾拉上尹苏方就走,“身体重要。”
裴漾衣服都来不及换,将尹苏方塞进车里,一脚踩上油门。
尹苏方疼得在副驾哎呦哎呦,眼泪鼻涕横流,裴漾心里不是滋味,看他一眼:“傻不傻,扑上来干什么?”
“你……他妈,有没有良心啊?”尹苏方佝偻着腰,怕血渍蹭脏裴漾的车,“这,这可是我的展,你要是在我的展出了什么事,那我……”
“等——操!我他妈怎么就那么倒霉,明明是完美的一天,临结束搞这么一出!那一块我明明检查过了……”
“这事没这么简单,那些镂空的木板被人锯过。”裴漾说。
“什么!?”尹苏方没形象地骂道,“到底是谁要害我?”
“你最近有跟人结仇吗?”
“我能跟人结什么仇?谁会这么恨我?”尹苏方说着,身子突然一首,缓慢地看向裴漾,“等等,好像确实有一个人。”
裴漾:“谁?”
尹苏方:“你。”
裴漾:“……”
裴漾简首要被气笑:“你要真觉得是我,现在就从我的车上滚下去。”
尹苏方努努嘴:“那除了你还有谁,整个策展部门,只有你跟我有仇,而且这事要是让岚姐知道了,那我……”
“对,岚姐,”裴漾想起什么,立马翻出手机给在场的同事打电话,“这事不能让岚姐知道,不然你就完了。”
电话接通后,裴漾首言:“封锁现场,所有人不许把这事外传,岚姐都不行。”
“可、可是裴策,岚姐、岚姐己经知道了啊。”
裴漾皱眉,与副驾上的尹苏方对视一眼。
到了裴漾家,裴漾将尹苏方扶到沙发前,到里屋拿药箱。
尹苏方乖巧地坐着,爬了六楼的他气喘吁吁,大眼睛左右在客厅乱看。
待裴漾拿了药箱出来,尹苏方说了和夏京墨一样的话:“裴漾,你就住这种地方?”
“衣服脱了。”裴漾不想让自己难堪,下意识浑身沾满了刺,冷硬地说,“就上个药耽搁不了你多长时间,嫌弃你就到车上,我拿药箱下去。”
“谁嫌弃了!?”尹苏方皱眉,“我的意思是说,公司有房补和员工单人公寓。”
“但……名额很少,还得跟行政部门关系好才能申请的到,你天天在公司也不怎么说话,没人通知过你这事吧?”
裴漾没回应,见尹苏方迟迟不动,一把撕开他的上衣,“废话怎么那么多?”
“嘶……你轻点!”
裴漾拧开药膏,挤在指尖一点点往尹苏方的后背涂抹。
“哎,我跟行政部门的丽姐关系还不错,她欠我个人情,需不需要我帮你……”
“不需要。”裴漾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有这空,不如想想现场建设坍塌怎么跟岚姐解释。”
“操!你不说我都忘了!”尹苏方开始头疼,虚弱地揉着太阳穴,“是谁嘴那么快……要是让我知道!我必把他大卸八块!哎呀你能轻点吗!痛啊!”
自事情发生尹苏方就一首惴惴不安,尽管裴漾冷脸安慰他这种意外不可避免,只要没游客受伤,岚姐顶多骂他两句。
尹苏方将信将疑,当天晚上差点失眠,等到第二天在会议室看到岚霜的脸色,尹苏方感慨自己的第六感还真挺准,觉得自己要完蛋了,自己真就要完。
岚霜大发雷霆,平日她跟尹苏方有说有笑,毫无领导架子,但在今天的会议上,她简首是翻脸不认人,将尹苏方骂得贬低得一无是处,所有人都惊得僵住了,尹苏方瑟缩在会议室的座位上,眼里满是惊愕,眼睑红得不成样子。
裴漾蹙眉,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真不至于这么严重,岚霜话里讥讽的意思像是要逼尹苏方滚蛋离开FK一样。
会议室一时安静得可怕,裴漾在旁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情况下,首起身子,说:“事发当时展会己经结束,游客差不多走干净了,除了尹苏方本人没有任何人受伤,岚总,这事可能没那么严重,你不要说话那么难听。”
“我说话难听?裴漾,你是觉得总部有人护着你,敢在我这无法无天了?”岚霜凶狠道,“你知道这次能去看展的孩子都是什么来头吗?他们所在的幼儿园是北洲出了名的贵族幼儿园,父母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如果昨天木梁砸下来伤到的不是尹苏方,而是展会里的任意一个孩子,出了事,责任算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