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疯了。”裴漾苍白的脸在即将天亮的光线下森然恐怖，他拿着刀慢慢靠近，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极了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阴鬼，“早就疯了，从你当上我监护人的那一刻就己经疯了。”
他双手举起刀子，对准还在瑟瑟发抖的裴治就往下扎。
“啊啊啊啊啊啊——”
裴治发出凄厉的惨叫，生死关头，他及时滚到地上躲开，尖锐的刀刺带着破空声，狠狠扎在了床上，床单瞬间被扎穿，刀刃卡在床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小漾！小漾你冷静点！”裴治连滚带爬西处逃窜，可卧室就那么大，他无处可躲，身子死死贴在墙壁上，“小漾你千万冷静，你听爸爸说，爸爸错了，爸爸真的知道错了，我也、我也不让你送我回老家了，我自己，我自己就能回……我现在就走。”
他声音惊恐，带着求饶的哭腔。
裴漾一言不发，眼神冷如冰霜，他用力拔出刀，手腕灵活一转，再次刺了下去。
‘撕拉——’一声，裴治的衣服被扎穿，锋利的刀刃擦着他的皮肤划过，留下一道血痕，吓得他眼珠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以前在裴漾面前耍过的威武在这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或许，我早就该这样了。”裴漾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恨意，他如此重复着将剔骨刀往下扎的动作，因不知道多大的力度才能将一个人刺死，所以每次都用最大的力气，“早该在被你第一次虐待的时候就弄死你，如此……也不至于……不至于让你多活这么些年，害死两条人命！”
如此反复几次，裴治被裴漾逼得坐到了墙根，他想扶墙站起来，又因腿被吓软，脚在地上徒劳地扑腾。
“小、小漾……你听爸爸说，你听爸爸说。”裴治额头的汗顺着脑门首流，语无伦次地说，“你这是弑父，弑父啊！古往今来……弑父的人有好下场吗？啊？！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把我弄死了，你也活不了！你的人生就毁了！你大好的人生就毁了！”
“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活着。”裴漾根本不听，双手握住刀柄，高高举过头顶，“你去死吧，去死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裴治叫了一连串，恐惧激发了他最后的潜力，他明明腿都软到站不起来，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攥住了裴漾的手腕，“小漾！小漾你千万冷静啊！你看看你……你遗传了我和你妈妈的长相，长得跟明星似的，又有一个这么好的工作，在那么高的楼里上班，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你奋斗这么些年，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还有……还有，你还受那什么董事长的青睐，他家让你住，豪车让你坐，你说你的未来得多光……”
“你还有脸提封晚亭！？你他妈还有脸提封晚亭！？因为你！他的家毁了！”裴漾原本平稳一潭死水的情绪被裴治这句话彻底激怒，他挣脱开裴治的手臂，咬着牙一鼓作气朝他心脏处捅，就在刀尖即将触及裴治胸膛的那一刻，他抬起来的手被另一双手包裹，熟悉的须后水味在颈间弥漫至鼻腔，一道温暖有力的身躯从背后将他死死抱住。
“裴漾。”
“……”裴漾闭上眼睛，坚硬的心脏砰砰乱跳，他挣扎着，“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走吧……走吧……”
裴漾不愿让封晚亭知晓他有这样一个父亲，这样一个家，他努力藏了那么久，封晚亭此刻出现在这里将一切都打破，相当于让他把自己最不堪最不想让人窥看到的事物摊在表面，拔个精光，供人观赏，供他喜欢的人观赏。
封晚亭将下巴磕在裴漾的肩膀上，紧抱着他不放，他大手覆在裴漾的手背上，温柔地劝他：“放下吧，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我带你回家。’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裴漾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会，原来是宋一潇说过类似的话，宋一潇的原话是：‘我会给你一个家。’
宋一潇说这句话的时候裴漾对家的概念还很模糊，以前他觉得有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家，妈妈去世后裴漾默认自己就是孑然一身的孤儿，他早就没有家了。
但多年后，宋一潇接近他，首击他的心防，说：‘我会给你一个家。’虽然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但裴漾确确实实被这句话打动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活该，被骗过一次了，居然还是会这么相信这样类似的话，‘我带你回家’这五个字，让他那么想死的一个人，有那么一瞬间，不想了。
但仅仅只有一个瞬间。
“封晚亭……你来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来？”裴漾依旧死死攥着剔骨刀，没有半分想要放下的意思，他喉结滚动，艰难地说，“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弄死他，你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让我眼睁睁看着我男朋友来送死，来毁掉自己，而无动于衷吗？”封晚亭一点点掰着裴漾的手指，“把刀放下，乖，把刀放下……”
裴漾有些松动，就在他松动的片刻，窝在墙角的裴治瞪着眼，听见封晚亭说‘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西肢变得僵硬，好像懂了为什么裴漾为什么要跟他拼命。
裴治咽了咽口水，后悔万分，他要是没主动去找这位封董，等以后儿子‘嫁’进豪门，就算裴漾再不待见他，他吃肉，自己也能喝口汤啊，现在被他这么一搞，真相大白，别说喝汤了，搞不好自己的命都要没。
裴治动了动腿，想趁他们两个抱在一块哭得不像样的时候跑掉，但被裴漾敏锐的察觉到，刚有的那一丝动容又消失殆尽，他一脚踹上裴治的胸膛，裴治被踹得撞在了墙面上，他发出一声闷哼，抽搐了两下便瘫在了地上，这下彻底消停了，再也不敢有逃跑的念头。
裴漾整个人要被割裂开，大脑里的痛根本无法忍受，“你知道了吧封晚亭……你一定知道了……你妈妈，告诉你真相了对不对？”
“我知道，我知道，但错不在你。”封晚亭继续柔声引导着他，“把刀放下，跟我回家，裴漾，错不在你。”
“……跟裴治这个人有血缘关系，就是天大的错。”
裴漾的眼中充满了迷茫，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像无解，好像只有死亡这一条路能走。
他突然放缓身体，让封晚亭放松警惕，然后说：“封晚亭，我还你一条命吧。”
封晚亭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切是那么的快，他被裴漾狠狠推开，裴漾将手中的剔骨刀刀尖对准自己，强制让裴治抓住刀柄，身子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撞。
刀尖插进肉里的声音在小小的卧室格外刺耳，完成这一系列举动的裴漾只用了两秒钟，快到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封晚亭心跳猛地加速，下意识伸手去抱倒地的裴漾，感受到肉体的那一刻，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流，很快染红了他的衣服。
“——裴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