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凯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喊道:“陈子玉。”见她没进来,小凯看了看爷爷,爷爷点了点头。
刘凯一路小跑进厨房,一把抱起还在洗碗的妹妹,往爷爷那跑。她一边挣扎,一边拍打哥哥:“你做什么?”
“爷爷手麻,你快帮忙捏捏。”
“爷爷,妹妹来了。”爷爷努力睁开眼睛,子玉连忙握住外公的手,轻轻捏着,问道:“外公!是这只手麻吗?”
外公轻轻笑着点了点头。妹妹勤快地捏着,嘴里还念叨着:“外公!您今天好懒呀,到现在还睡嘛?”
“子玉乖,就让外公偷一次懒吧?”
她笑着回答:“嗯!就这一次哦。”外公微笑着点头,又握了握一首凝视着他的小孙子的手。刘凯声音平静,但难掩悲痛:“爷爷!”爷爷欣慰地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子玉抬头想问,只有这里酸吗?见外公又“睡”了,哥哥还在揉着,她也就安静地继续给外公揉着。妹妹揉着揉着,突然皱起眉头,停了下来,看向哥哥。哥哥急忙低下头,可还是被她发现了的眼眸。她惊恐地喊道:“外公外公。”外公没有回应她,她又转向哥哥:“哥!快打电话呀。”哥哥却呆立在原地,没有回应。
她心急如焚,急忙跑去打电话,哥哥一把抱住她:“你要打给谁。”
“打120。”
“来不及了。”
妹妹哭着捶打他:“你为什么不早打电话,浪费这么多时间。”
“爷爷不想在医院。”
她恶狠狠地盯着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我?”
“爷爷不让。”
“坏哥哥,我恨你。”
“爷爷就不想看你这样才不让说的。”
她用力咬开哥哥的手臂,扑到外公身上恸哭:“外公你醒来,我不让你偷懒,你回来回来,你还没跟我告别,我不让你走,外公回来外公回来外公......”
刘凯劝说了半天,她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刘凯终于火了,大声喝道:“你安静点,爷爷不喜欢太吵。”这一嗓子终于镇住了她,她趴在外公手上,小声啜泣着。刘凯这才想起要给爸妈打电话。
她哭着哭着,突然起身跑到田野里,边跑边喊:“外公 外公......”她跑到和外公常走的小道上,声音都带着哭腔:“外公,你在哪儿?”她恍惚间看到外公躲到了树丛里,连忙追过去,可到了跟前却又不见人影,她坚信外公一定在附近。她边哭边说:“你说过子玉长大了,不能不告而别。我不许你这样走,你回来回来。”哥哥在后面一首追着,想要拦住她。她又一次咬住哥哥的手腕,哥哥手一松,她就像泥鳅一样溜走了,转身钻进玉米地躲开了哥哥。“子玉子玉 陈子玉.....”哥哥焦急的呼喊声在身后响起,可她不管不顾,顶着毒日头跑遍了漫山遍野。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哥哥,给她戴上大冰帽子,套上冰袖。她忽然想起那开满映山红的小山坡,不顾一切地向那跑去。可这路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原本的水沟变得比小溪还宽。她毫不犹豫地卷起裤脚,趟水过去,却不小心踩空掉进水里。她拼命挣扎,学着哥哥奋力游着,可怎么也游不到对岸,后面的岸却不断向她靠近,哥哥在后面向她伸出手,她很轻易就能抓住。但她知道,一旦回去就看不到外公了,她拼命向前游。
果然,她看到远处树丛里有外公的身影,她努力爬上岸,边跑边喊:“外公等我......。”这时,身后传来妈妈的叫声:“子玉 子玉你找外公做什么,快回妈妈这来。”
“我找到外公就来。”
“外公是外婆的,你快回来我的肉。”
子玉一分神,外公又不见了。这回她没有着急,而是走到外婆的坟前,坐了下来,大声喊道:“外公你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这。你不是最怕我晒日头的嘛?你不出来我就在这毒日头里一首等一首等。”突然,子玉觉得渐渐凉快起来,她抬头看去,只见妈妈穿着一袭白裙,宛如气质女神一般,为她遮着日头。她看得入了迷,妈妈嫣然笑着,是那么迷人。她伸手问道:“妈妈你是要带我找外公嘛?”妈妈没有牵她的小手,只是摇了摇头:“子玉回去,家里人都急坏了。”这一口标准普通话让子玉吓了一跳,她惊叫道:“你不是妈妈,你是外婆。”外婆慈爱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她惊叹道:“外婆好漂亮,像个天使。”
“好孩子,快回去。外公累了,让小凯带你玩。”
“不,我要找外公。”她倔强地跑出到日头下,大声说道:“外公不出现,我就不回。”
瞬间,小树林变成了大森林。森林里传来外婆的斥责声:“外公走了,你还让大家为你操心,是不是太不懂事了。”子玉愣了一会,才察觉到嘴里多了个冰冰润润的东西。“小凯他们都被你急坏了,还不快回去。”她转了转嘴里的冰块,感觉出这是哥哥的玉,她不服气道:“外公只跟哥哥告别才不礼貌。”外婆笑了笑:“你倒是跟我讲起理来了。”
外公无奈从树丛里走了出来,子玉忙要冲过去,却像是被什么挡住了。外公哄道:“子玉乖快回去。”
“外公送我回去。”
“外公累了,你自己回去。”
“我迷路了。”
“你就顺这条路回去就好。”
“我没力气了。”她就这么赖着不走,伸手要外公抱。
外公摇摇头:“只能你自己走回去。”
“我怕。”
外婆严肃道:“我们送你回去,你不许再跟来。”
“好”她被一股力量推着往回走,想要回头却怎么也转不动。“朝前看,不要回头。”
“那还不是我自己走。”
“所有路都得你自己走,我们一首在看着。”外婆的话那么铿锵有力,子玉被完全镇住了。她一边走,一边叫着:“外公你跟上没?”“跟着呢。”“外公你还在不?”“还在”“外公!”“嗯”她就这样顺顺利利地走了回来,可一进到院子,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她急道:“外公外公.....”
刘凯每半小时就进来给她量一次体温。他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把体温计夹在她腋下,过了许久,她不再说胡话,这会又开始呢喃起来。他扬起体温计看着,自言自语道:“这不是降下来了嘛,怎么还说着胡话。”他放好体温计,心里想着:“不至于真烧傻了吧,我都一首在给你降着温了。”她的胡话越来越清晰,她皱着眉问道:“外公还在不?”接着又笑了笑,叫道:“外公!”忽然又惊叫道:“外公外公.....”刘凯急忙抱住她:“子玉,我是哥哥。”她猛地坐起来,急切道:“快快快,我把外公带回来了。”哥哥吓了一跳,心想:“不会真烧傻了吧。”她推开一脸惊愕的哥哥,跑下楼去。
外公的脸上己经铺上了白布,她跑过去,一把掀开白布。“外公,你快醒来,舅舅们回来了。”舅舅们赶忙跑过去,想要抱开子玉。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外公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舅舅们惊讶地喊道:“爸 爸.......”舅妈、表哥、表姐都迅速跑了过来,跪到外公面前。外公看了看他满堂儿孙,笑了笑,然后慢慢闭上眼睛,眼角滚下幸福的泪水。跪着的妈妈紧紧把子玉护在怀里,大哭着。子玉这次没有再哭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外公,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悲痛,有不舍,也有对外公深深的眷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