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跨上哥哥的自行车，向着亲生父母家的方向骑行。远远望去，河滩上，生母和弟弟正佝偻着背过滤沙子，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拐进熟悉的院落，奶奶正踮着脚给晒太阳的爷爷递水杯，老人刚将一把药片送进嘴里——她记得妈妈说过，爷爷摔了一跤后，便只能整日窝在藤椅上了。
“爷爷奶奶。”子玉轻声唤道。
“子玉来了。”奶奶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慈爱，“赶集路过？”
“嗯，顺路来看看。”子玉挤出一抹微笑。
奶奶拉着她的手往厨房走，很快灶台上腾起热气，荷包蛋在油锅里滋滋作响，粉干在沸水中翻滚。“奶奶，爸爸最近回来过吗？”子玉试探着问。
“前两天刚走。厂里的钱被合伙人卷跑了，你妈把谷仓的谷子全卖了发工资。现在带着你弟在河里挑沙，不然学费都凑不齐……”
子玉准备好的话像被冻住的冰棱，卡在喉咙里。她望着灶台跳动的火苗，突然觉得眼眶发烫。
回到家，子玉挺首脊背对妈妈说：“你们不让我读书也行，我自己打工赚学费。”
“胡闹！你这么小进什么厂？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妈妈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跟水莲去，都是女顾客，还能学门手艺，工资也不错。”
“不行！太远了，妈舍不得。再说那是伺候人的活儿。”
“就在县城，半小时就能回来。”
“镇上都不行！女孩子家就该守在身边。”
“所以就是不能离开你的视线，对吧？”子玉的声音发颤，“赚钱是哥和爸的事，那姐姐呢？”
“你姐就是出去学坏了！明年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不可理喻！”子玉转身冲进房间，重重摔上门。
深夜，子玉盯着天花板辗转难眠。外公的话在耳边回响：“要听从本心，少年时会辛苦些，但路得自己一步一步走。”“可我该走到哪去？”她在心里无声地问。学费、生活费、自行车……这些难题像沉重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恍惚间，河滩上生母和弟弟滤沙的身影，混着月光，渐渐漫进她的梦乡。
第二天清晨，子玉又跨上自行车。“丫头，你要去哪？”妈妈在身后喊道。
“赚学费。”
“等等！”哥哥突然从拐角冲出来，一把攥住车把，“别被骗了，到底去哪？”
“跟我生母挑沙。这个暑假能赚到学费和生活费，自行车买二手的就行。”
“马上农忙双抢，哪有时间？”妈妈皱眉。
子玉顿了顿，目光坚定：“能赚多少是多少，不够就借，周末做活还。”
哥哥看着妹妹倔强的眼神，突然笑了：“我陪你去。初中课业重，周末没多少空，你只管专心读书。”
子玉的眼泪夺眶而出。哥哥伸手替她擦去泪水：“傻丫头，我怎么会不支持你的理想？”说着，他夺过车把，稳稳跨上车座。
这个暑假，村口的桥头，每天都会出现一对兄妹骑行的身影。朝阳为他们镀上金边，夕阳拉长他们的影子。中午时分，子玉生母家的饭桌上，总会多两双碗筷，蒸腾的热气里，满是未说出口的牵挂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