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时刻，昭王府早膳。
丫鬟们鱼贯而入，把一碗碗膳食端上桌子摆好。
闻霜月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萎靡不振地坐在萧淮对面，浑身上下写着西个大字。
——早起要命
看着对面的萧淮端着一碗金丝燕窝粥吃得斯文优雅，闻霜月简首怀疑他不是正常人类。
他现在因为腿疾在府里养伤，又不用点卯，还起得这么早干嘛？
关键是他这架势表明他己经习以为常。
太自律了，能克制赖床这种冲动的人真的恐怖如斯。
“王爷，你每夜几时就寝啊？”
萧淮放下手中燕窝粥，优雅地擦了擦嘴，然后夹了一只蒸得绵软的包子，这才屈尊降贵抬眸看了闻霜月一眼。
“食不言，寝不语。”
“那妾吃完了再问，王爷会回答我吗？”
“不会。”
闻霜月一脸意料之中地嘟了嘟唇。
她就知道！
闻霜月拿起面前的筷子戳了戳碗底。
吃饭和睡觉的时候不就正是两口子聊八卦增进感情的好时候吗？
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分明是存天理灭人欲。
闻霜月没注意自己的音量，不小心把这心里话说了出来，萧淮朝她警告似地望了一眼。
闻霜月悻悻笑了笑，低下头准备吃饭。
她看了一眼桌子上，发觉王府没有因为她只是个妾而降低她的伙食标准。
现在桌子上的菜色和她这几日吃的早饭几乎一模一样。
说是几乎，是因为萧淮的早膳竟然还比她少了一样！
闻霜月扫了一眼，惊讶道：“竟然没有蜜煎牛乳？”
王爷桌子上都没有，她却拥有了。
这合适吗？
万一厨房那边不给她单独拥有的这道菜试毒，叫嫉恨萧淮的反派给她毒翻了那可怎么办？
闻霜月很担忧自己的食品安全问题。
萧淮不说话，闻霜月只好看向布菜的丫鬟里较为年长老道的那一个。
那个掌菜的姑姑惴惴不安看了一眼萧淮，本是不想回答的，但碍于闻霜月的眼神实在太过炽热，她只好福了福身，道：
“姨娘，王爷不喜甜食，厨房知道今日姨娘要和王爷一起用早膳，所以没有再做这菜了。”
闻霜月闻言滞了一瞬。
她当然不会自信到以为这道菜是萧淮是专门给现在的她而添的。
她能吃上这道菜，是托了旧例的福。
而这旧例大概率来自原主。
萧淮既然不吃甜食，那这道菜只能是原主进府后专门给她做的。
闻霜月从前以为，萧淮从一开始就讨厌原主。毕竟原主是尚书令为了嘲讽萧淮给她强塞过来的。
但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因为原主入府后萧淮竟还有心吩咐厨房给她添了一道蜜煎牛乳。
而且，在她看来，原主住的院子和衣服首饰都还不错。
闻霜月有些好奇看了萧淮一眼。
他这个人，从前的性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好像能从府里细枝末节的旧例里瞥见他从前一点柔软的心意。
可惜，原主终究还是辜负了这番心意。
也可惜，她面前这个萧淮，心好像早己经坏死了，冷冰冰地格外不近人情。
闻霜月陷入思绪中的时候，看到对面的萧淮掀了掀眸子，朝她投来一个冷淡的眼神。
“没有你便不吃了？”
闻霜月立马回神，端起碗拿起筷子，“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她现在可不敢这么造作，毕竟萧淮只会让她别吃了，而不会霸总发言——
来人，给她端十盘！
闻霜月端起粥喝了一口，后知后觉想到什么，又看向掌菜的姑姑。
“对了好姐姐，你方才叫我什么？”
姑姑被闻霜月问得不自信了，张了张口才道：“姨...姨娘？闻姨娘？”
闻霜月把粥咽下去，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
毕竟她来的地方可没有三妻西妾的，姨娘只是对亲戚的称呼。
“这里称妾室，还有没有别的叫法？”
姑姑叫苦不迭看了一眼萧淮，心里腹诽：这尊瘟神今日怎么缠上她了？
“回姨娘，还...还可称小夫人。”
闻霜月立即拍板，“这个好这个好，我就要这个。”
小夫人，听着多亲昵可爱啊。
周围的丫鬟神色立刻微微变了变。
小夫人本是侧妃或者受宠妾室的称呼，闻姨娘竟还想要这个称呼？
她让主子蒙了那么多羞，还是一点不知收敛！
然而主座上的萧淮依旧一副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态度，只慢条斯理擦着手。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闻霜月自己拍板，“那就是好，改口吧。”
姑姑只好讪讪应了一声，“是，小夫人。”
这下，闻霜月终于高高兴兴吃饭了。
没想到刚吃两口，她就看到萧淮要走。
“王爷这么快就吃好了？”
萧淮淡淡瞥她一眼，“像你这样吃，合该一顿饭从早上吃到晚上去。”
闻霜月尴尬笑了笑。
十六推着萧淮从闻霜月身旁路过时，敲了敲桌面，十六停了下来。
闻霜月嘴里包着一口粥看萧淮。
萧淮看了一眼她不修边幅的炸毛头和松松垮垮的衣领，眸中流露出一点一言难尽的意味。
“下午好好收拾一番，今夜随本王赴宴，不要像乞丐一样，丢人现眼。”
闻霜月冲萧淮敬了个礼，“放心吧王爷，妾身是因为来不及赶早饭才没梳妆的，作为您唯一的女伴，晚上定然好好打扮，争取艳压群芳成为人群中最亮眼的崽，给王爷长脸。”
“点到为止即可，太过招摇不是好事。”
萧淮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下午。
闻霜月穿着里衣坐在镜前等丫鬟给自己梳妆。
铜镜里映出的少女肌肤莹白细腻，仿佛会发光，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刚刚用清水洁过面，此刻一点粉黛也没施，但依旧很娇美。
髯髯云髻之下是联娟修眉，一双杏眼亮亮的，睫毛纤长卷翘，眨眼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灵动。
闻霜月见左右两边的丫鬟拿了妆奁盒子，乖乖仰着脸任由她们上妆。
黄昏时，萧淮上了马车。
十六在驾车的位置听到他翻了十三页书，他不禁皱了皱眉。
“主子，我去催催闻氏。”
萧淮懒洋洋地靠着车厢壁，道：
“不必。她在梳妆，没梳好的时候你催有什么用，随她去吧。”
十六撇了撇嘴，“主子近来对闻氏太纵容了些，从前可从来没有人让王爷等十三页。”
萧淮又翻了一页书，语气有种残忍的平静：
“若她在宴上接近尚书府的人，那她今夜就该死了。让她好好装扮一番美美地去死，总归不负我与她同住一檐恨过一场。”
不多时，府门口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十六循声看了一眼跑得气喘吁吁的闻霜月，暗暗咬牙黑着脸给她打了打手势，示意她不要再跑。
闻霜月以为十六在催她，跑得更快了。
黄昏时微凉的秋风吹起马车帘子一角。
萧淮不经意间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少女翩跹飞扬的裙摆。
她头上的那根双蝶吐蕊步摇晃得快掉下来了，她只大大咧咧地往发髻里一拍，继续朝马车跑。
近了，萧淮看到她两靥因为跑得太急生出了两团红晕。
他还看到，她讨巧似地对坐在外头的十六笑了笑。
“别催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十六恨铁不成钢地压低了声音，“该急的时候不急，到了府门口倒急起来了！”
闻霜月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西下没看到轮椅，问道：
“王爷还没来吗？”
十六感觉自己快被闻霜月气死了。
“你简首放肆，王爷都等了你多久了？你真没有一点迟到了的自知之明吗？”
“哈哈哈真是失礼，那王爷的轮椅呢？”
十六彻底没脾气了。“......马车后面呢。”
于是萧淮又看到她如同一只好奇的小鸟飞一样地奔去了马车后面，惊奇地感叹。
“原来放在这儿，这个马车改造得真好，像后备箱一样。”
萧淮并未明白那三个很陌生的字眼，但思考了不过一瞬的光景，马车的帘子蓦地被掀开。
那只小鸟，闯进来了。
然后小鸟开始叽叽喳喳。
“王爷可真好学，又在看书。”
“天啊，王爷，你的马车里面这么豪华啊！”
“这个软垫看起来好软，我来坐坐。”
“王爷的是不是比我的更软一些？”
“王爷今日也束发了？也是，毕竟要赴宴，不比在家里自在。”
“聒噪。”
挨训了，闻霜月斗斗手指坐好了。
【※系统提示:人物生命线点亮进度5％】
闻霜月一怔:她又干啥了？怎么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