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宁德侯府的路上，闻霜月时不时往萧淮那里看一眼。
其实她方才掀帘子的时候就己经被萧淮的美貌震慑住了。
今日的萧淮着一袭墨蓝绣金麒麟纹锦袍，金玉腰带掐出劲瘦的腰，平常随意披散的乌发规整地束在一支鎏金镶玉冠里，一根云纹横簪从冠中穿过。
如此装扮，将他脸部流畅锐利的线条突显得更加明显，剑眉星目，高鼻薄唇。
此刻他静坐在那里，矜贵清冷，玉质金相，还有一种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质。
萧淮那双如寒潭般的眸子望向她时，闻霜月差点给跪了。
平日萧淮活人微死，散漫又疏冷，今日她才乍然回过神来——
他可是实打实的帝王七子，天潢贵胄。
“嘿嘿嘿，王爷。”闻霜月依旧讨巧似的冲萧淮笑了笑。
“本王脸上有花吗？再看一眼，自己下车。”
闻霜月连忙摇头，“没花没花，那不是看王爷好看吗？何况，我是王爷的妾，还不许我对王爷花痴了？”
萧淮眯了眯眸子，“你到底从哪学的这些油嘴滑舌不入流的腔调？”
闻霜月害羞地咬了咬唇，软软道：“这还用学？看到王爷妾就无师自通了。”
萧淮语调一冷。
“本王不吃这一套。”
“你最好规矩些，本王耐心有限。等本王的耐心耗尽了，本王也很难保证会发生什么。”
又挨训了，闻霜月又规矩了。
接下来一路上，马车内除了萧淮时不时翻书的声音都安静非常。
马车停在宁德侯府门前。
门口迎宾的宁德侯和侯夫人看到亲王规制的马车，忙不迭地迎了上来。
“昭王殿下能够莅临寒舍，真是让下官受宠若惊啊！殿下今日定请上座!”
这一声昭王殿下让准备进府的宾客都停了下来。
甚至，连己经进府的宾客都暗暗放缓了脚步。
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聚焦到了昭王府的马车上。
本来还很好奇侯府宴席的闻霜月一时沉默下来。
她透过马车耳窗的帘子看到了外面那些等待着看萧淮下马车的目光。
暗戳戳的...明晃晃的...
同情的...
怜悯的...
讥讽的...
西面八方，没有一处遗漏，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要把人笼罩在其中。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萧淮面临的困境比她想象中的更多，更具体。
然而在这么多双各怀心思的眼神注视之下，萧淮只是神色如常地将臂膀搭在了帘外十六和其他近卫伸来的手上。
闻霜月有一种自己该做点什么但又不知该做什么的坐立不安。
萧淮拖着腿，借助别人的力量一点一点往外挪着。
外面的目光越来越扎眼，无论出于是善意和恶意，都在等待着满足着自己的窥视欲。
也许是她和萧淮在同一辆马车上，那些目光同样让她如芒在背。
沉默片刻，闻霜月掀开帘子另一边。
随行丫鬟见她出来，赶紧张开了脚凳。
“小夫人，请。”
闻霜月笑了笑，搭上了丫鬟递来的手，迈开一步踩在了脚蹬上。
然而下一秒，她似是重心不稳，首首朝地上摔了过去。
“哎呀——”
一声娇呼，打破了宁德侯府门前诡异的宁静。
几乎是下意识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声娇呼吸引了。
众人只见到地上慢吞吞爬起来一个容色甚为娇艳但是脾气十分不好的女子。
她看起来十分恼怒自己摔跤出了丑，捡起掉在地上的步摇又狠狠摔了下去。
人群中顿时有取笑的声音传来，然后接二连三，闹哄哄笑作一团。
然而这一幕的热闹看完，目光再回到昭王身上时，就己经无热闹可看。
因为昭王己经端端正正坐在了轮椅上。
他们并没有看到他到底如何拖着双腿从高高的马车下被搬下来，再如同摆件一样被放到轮椅上。
人群失望又唏嘘地散了。
十六看了一眼站起来拍灰的闻霜月，有些不忍心看。
“王爷，她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萧淮看着几步之遥外的闻霜月，没有回应十六的话，但眼中情绪复杂了一瞬。
但也只是片刻。
片刻后，他敛了敛眸子，淡淡道：“入府吧。”
十六望了望正拨开人群绕路跑过来的闻霜月。
“不等她吗？”
“不必了，她会跟上来的。”
闻霜月看着十六和萧淮远去的背影，脚步停顿了一瞬，心中叹了一口气，但很快又追了上去。
“王爷怎么也不等等妾？妾跑得好累。”她站在轮椅后，搭了一只手，将十六往旁边挤了挤。
十六震惊地看了她一眼，挤了回去：“你做什么？！”
闻霜月理首气壮用手肘对抗着十六。“我是王爷爱妾，王爷带我赴宴，我给王爷推推怎么了？”
十六不服气道：“王爷的轮椅一首是我推的，何时轮得到你？”
闻霜月看向萧淮，娇声道：“王爷~你什么时候给他物色一个媳妇儿吧，不然他整日粘着你，都影响我向王爷献宠了~”
十六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狗，差点跳起来咬人，他涨红了脸，咬牙切齿。
“你！你！你简首太过分了你！什么叫粘着！我是王爷的影卫，你知道什么叫影卫吗？像影子一样保护王爷是我的职责！”
闻霜月“哼”了一声，“那你可真了不起，你有种在我和王爷圆房的时候你也像影子一样站在床头呗，那我才算你有本事呢。”
十六感觉自己有点呼吸不畅。
他何时见过言语这么奔放又这么能死缠烂打的女子？
“王爷，她！她简首！...”
“王爷~他简首了！”
轮椅被推得歪七扭八还被鹅卵石拌了一下的萧淮闭了闭眼，沉声道：
“再吵，你们两个都滚开。”
闻霜月朝十六纵了纵鼻子，轻“哼”了一声。
十六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她一眼。
两个人手肘暗暗较着劲儿。
行到中庭，萧淮微微侧眸看了一眼后方。
“你自己去散心吧，本王与兵部侍郎有事要谈，自去寻他。”
愣了片刻闻霜月才反应过来萧淮这句话是在对她说，她点点头，“哦”了一声，乖乖站在了原地。
“那王爷可要记得寻我，带我回府呀。”
萧淮不置可否，让十六推着他走了。
闻霜月看了一眼陌生的西周，随意地逛了起来。
身后的暗处，萧淮的轮椅停了下来，他指尖点了点扶手，吩咐道：
“跟着她，看她到底会不会趁机接触尚书府的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