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霜月垂眸看着萧淮,瞧见他眼底潋滟的光,瞧见他如画的眉眼上沾染的暧昧光影,忽然觉得耳朵发烫。
他与她之间,从来没有过别人……
原来,他不是左手一个十年之痛,右手一个白月光啊。
原来,他不是不重视王妃的成亲礼啊。
原来,他不是什么薄情之人,也不是什么对待感情很轻浮的人啊。
闻霜月心底生出窃喜。
这让她忽然陷入到一场空前紧张的情绪里,连手脚都不知刚往哪里摆才好。
花烛发出一声爆燃的“噼啪”声,将房内的寂静打破。
萧淮将目光从久久没有说话的闻霜月脸上收回,看向她的凤冠。
“你头上的凤冠应当很重,取了吧。”
闻霜月却是兴奋起来,她素手提了提裙摆,摸了摸头上的步摇。
“所以说,我今日这身行头,其实是王妃规制的喽?”
萧淮点头,“是。”
闻霜月嘚瑟地提着裙摆跑到房内的铜镜前,转了一圈,然后左右转了转头,看头上的步摇珠光宝气地晃动着。
让她捡到大漏了!
“那这凤冠我可舍不得取了!”闻霜月又美美转了几圈。
萧淮一首看着她摆弄婚服与头饰,眼底浮出笑意。
待她看够了,才继续道:“既然是过门礼,合卺酒不喝不吉利。”
闻霜月回头,萧淮己经推着轮椅行到桌边,端起了装着合卺酒的匏瓜。
她也走过去,接过了萧淮向她递过来的一半匏瓜。
酒水微晃,倒映出一片朦胧暧昧的红色。
闻霜月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酒水摇晃起来。
古人的成亲礼,真是有点浪漫呢。
她还没喝下这酒,就好像有些醉了似的。
闻霜月和萧淮一起喝下了合卺酒,然后将匏瓜合到了一起。
萧淮修长的指节绕着红绳将匏瓜缠了起来。
闻霜月目光看向桌面,一对龙凤喜烛,一只装匏瓜的托盘,一杆喜秤。
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一道结发礼的。
所谓就是结发礼,就是双发各自剪下一截青丝,缠绕在一起,放进锦囊里。
意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今日所有的礼数都是按王妃的规制来的。
但是,这桌上唯独没有结发的锦囊。
是因为萧淮一早就知道今日盖头下的是她,所以,这道只与发妻的礼,就省去了吗?
萧淮将合二为一的匏瓜放好,看向闻霜月。
她盯着桌面,方才的笑意都褪去了,一副思绪沉沉的模样。
接下来的周公礼,他自然不会强迫她来。
她不愿,他亦不想。
萧淮敛了敛眸光,淡声道:“早些安置吧,我去书房,你歇在这里就好。”
闻霜月回过神,看着萧淮一如往常淡然自若的神色,她愣愣点了点头。
萧淮便推着轮椅转身,将她一个人留在了桌边。
陡然从无边暧昧的的氛围中抽离,闻霜月忽然清醒了不少。
所以,自始至终,萧淮都没想过要娶王妃。
她这几个月不安的担忧,是那么地杞人忧天,甚至有点可笑。
可萧淮为什么不早早告诉她呢?
这样,她也不会一遍一遍焦虑不安地设想未来的王妃是何种模样,何种性格,自己该如何自处了。
是因为,害怕她走漏什么风声吗?
还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
闻霜月否定了前者。
毕竟,萧淮可以选择一辈子不告诉她,既然今夜告诉她,那就说明并不怕她走漏风声。
所以,他就是觉得没有必要吧。
他看着她焦虑困顿,看着她为此犯傻,从没想过告诉她事实,让她安心一些。
闻霜月想起法华寺他们跌落险崖那一晚。
那时她不安极了,只想和萧淮待在一起。
但萧淮并没有在意她的哀求。
他的决策是权衡之下的选择,对她好,但他并不在意决策之下,她的想法与感情。
不过,他是王爷,这样才是正常的吧。
换句话说,是她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太高。
她不能因为萧淮待她温柔了很多就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即便他不是薄情郎,多情种,那也不代表他心里就会有她。
闻霜月默然,她低头,视线中是自己繁复精美的婚服。
她忽然又释怀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
炮灰守则:知足常乐。
她一个侍妾升上来的侧妃,今日的过门礼都是按照王妃的规制来的。
而且,以后她可以继续安心地住在昭王府。
这己经很好了。
闻霜月看着萧淮推着轮椅离去的背影,定了定心。
但是,她的视线中,萧淮的轮椅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很突兀的动作,所以闻霜月以为萧淮的轮椅出了什么问题。
她起身,朝他走过去。
“王爷怎么了?”
“无事,你不用过来!”萧淮出声叫停了他。
闻霜月的脚步因为这有些强硬的话语猛地顿住,她讪讪笑了笑。
“好,我不过去。”
萧淮紧拧着眉心,竭力压制着那一股忽然窜上来的燥热。
一开始,他并没有多想。
因为,他对闻霜月,不止一次有这样的感受了。
何况今夜是洞房花烛,他心神从来没有这样摇晃过。
但是,他本意并不想如此。
光是身体的变化,都会让他觉得难堪。是以,萧淮想快点从这里出去。
他相信,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他咬咬牙,继续推动着轮椅上前,但是,就在他打开门时,发觉门从外面锁住了。
萧淮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今夜这不同寻常的反应,来得并不简单。
外头宴席上,酒水都再三查验过,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所以,是他那杯合卺酒有问题。
萧淮沉了一口气,用力地晃着门锁。
闻霜月从萧淮的动作也能判断出,门被锁死了。
闻霜月适时解围道:“估计是闹洞房的干的吧,王爷也不必去书房了,反正我们俩又不是没有同榻而眠过。”
萧淮的声音却是异常坚定。
“不行!”
闻霜月顿了顿。
“哈哈...那我睡脚踏也行。”
萧淮只觉得浑身血气翻涌,屋中闻霜月身上的茉莉香像是被放大了数倍,她的声音也犹如在耳边环绕着他一样。
萧淮眼尾被逼出一抹猩红,他用力拍了一下门,沉声道:
“岑南衣!开门!”
“你现在开门,本王不会同你计较!”
外面的岑南衣把钥匙套在手指上转了转,高深莫测笑了笑。
“王爷,明日的事咱们明日再仔细盘算,大不了你打死我。反正我是不可能开门的。”
“岑南衣,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本王当然不会打死你,本王只会当做从来没认识过你。”
岑南衣贴着门,丝毫不为所动。“我是大夫,不仅医得身,还医得心啊,我不会害你的王爷,你要信我。”
“本王不需要医心!”
岑南衣不以为然。
“王爷,你需要的。你自己当然察觉不到,你的心病,很严重的,万事都需要一个突破口,今夜就是了。”
岑南衣的笑容淡了几分。“而且,我是过来人,一眼就看清你们看不清的东西了。你们这样拧着,迟早步我的后尘。”
“岑南衣你这个混账东西!”萧淮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闻霜月听到萧淮的语气变重了,不由得也严肃起来。
她赶紧走过去,使劲晃了晃门。
“那什么,南衣大夫啊,你还是赶紧开门吧,王爷真的很生气啊!”
门外传来岑南衣意味不明的笑。
“你放心,他那不是气的。”
“门己经被我锁死了,祝二位旧人早生贵子,早生贵子啊!”
“我先走了哈哈哈哈——”
岑南衣的声音飘着走远。
闻霜月挠了挠头,“看来没办法了,王爷只能凑合了。”
良久,闻霜月没听到回应。
她转过头去,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她看到萧淮猛然背过了身体。
闻霜月仔细看了看,发觉萧淮的背影有些颤抖。
她又仔细听了听,他呼吸声也挺重的。
看把王爷气成啥样了!
还说不是气的!
院外的岑南衣被十六截住。
十六神色纠结,踌躇道:“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那毕竟是王爷。”
岑南衣看着十六稚嫩的脸,挑眉:“怎么,你想看他一首当个圣人?”
十六一怔,垂头,“也不是...”
岑南衣嗤了一声,“世上的人都把他当圣人,所以他败一回,就摔得粉身碎骨了。可这世间,只要是出气儿的,都是肉体凡胎。圣人都在庙里供着呢,不在凡尘苦海。”
岑南衣甩了甩钥匙。
“你是他的影卫,自然他说东你不敢往西,可我是个治病救人的,我今日定要医了他这心病才能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