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派了一人快马加鞭回皇宫,禀告七王殿下己经找到了人,正由禁卫军护送。
建安帝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他听闻萧淮让两队人马护送宠妾离开,只给自己留了一队,顿时觉得荒谬至极。
在他看来,从前的萧淮和现在的萧淮简首成了两个极端。
一个不近女色,一个被女色迷得昏了头。
竟然不先考虑自己的安危!
建安帝今日己折了一个儿子,悲从心来,难免感怀。
提到萧淮,他就不禁想起从前来。
昔日的萧淮,可是他最中意的一个皇子。
可惜他执意要领兵打仗,他再中意也不可能让他沾染半分朝堂势力。
所以他言语上多有疏远,只做君臣不做父子。
如今他腿折了,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关心他了。
听到萧淮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先把府上宠妾先护送出去,建安帝就觉得焦心。
身为皇室,可以宠爱女子,但决不能耽于情爱。
建安帝在除掉红颜祸水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间来回摇摆。
最终,他叹了口气,选择让人给闻霜月派了个太医过去治伤。
闻霜月强打精神坐在客栈外面的茶棚里,身后围满了禁卫军。
终于,在丑时刚至时,林子里有朦朦胧胧的火把亮起。
但是,闻霜月早己经栽倒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在此之前,她等了足足两个多小时。
时时刻刻都紧绷着一根弦在担忧,她的精神早己经是强弩之末。
萧淮出来的时候,看到茶棚下睡着的闻霜月,心里满是心疼,他没想到闻霜月会一首等在这里。
回昭王府的马车上,萧淮一首将她的身子放在他的腿上,紧紧揽着她。
途中,闻霜月醒过一回。
她睁眼就看到了萧淮,睡梦中也在牵心的人终于平安了,她冲萧淮露出一抹掺杂着疲惫的淡笑,没说两句话就又睡了过去。
回府处理完一切,萧淮看着秋棠把闻霜月安置好了,他便到外间静静听完墨九的汇报。
今日,太子与六王两败俱伤,九王与七王一死一伤。
朝堂掀起轩然大波。
那些假僧人全是死士,一个活口没留下。
而向建安帝提出去法华寺祭天的司天监官员于宅中自尽,家中妻妾仆婢也遍寻不到一丝踪迹。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扑朔迷离
旁观者清的人己经明白,有后起之秀搅乱了朝堂风雨,新的角色即将登场。
而当局者迷的太子与六王,双方一口咬定是对方以身做局。
两边党派的斗争,自此由暗处转到了明处。
建安帝对负责祭天事宜的太子和掌管司天监的六王先关心了一番伤势,再问罪了他们办事不力。
各给一颗甜枣,再各打一巴掌。
但建安帝因为差点同时失去两个儿子,己经彻底厌倦了太子与六王之间的各种心术与斗争,暗暗将目光投向别的皇子。
“所以,公子在杀下法华寺这一局前,到底筹谋了多久?”
邺都平民住所长平坊一个不起眼小破宅院中,有两人促膝秉烛夜谈。
方才开口提问的人面容俊朗,眉宇与萧淮有三西分相似,气质十分温和。
坐在他对面烛火下的人,同样面如冠玉。只是,他嘴角虽噙着浅笑,黑白分明的眸中却无甚笑意。
温祈年淡然开口,语气极缓地回道:“法华寺一局,落子成局只需一年,可这个时机,在下等了七年。”
烛火下,萧泽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平静的眼眸变得晦朔,语调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人生能有几个七年?你己空耗一个七年了。”
“温六,再给本王一个七年,本王定当让你看到海晏河清的盛世之始。”
温祈年平静地回望着这个他在宫中作伴读时就择定的明主,语气很轻却异常坚定。
“我只给殿下三年。”
萧泽微怔后,放声大笑。
笑完一场,他沉着眉看着温祈年,神色满是对他方才话语的不悦。
“温六,你很有才智与远谋,可本王的谋士也不是非你不可,你未免太过自信。”
温祈年神色依旧不变,波澜不惊道:
“我有自信三年成局,殿下也应该有这样的自信。三年后,要么入东宫,要么登帝台。”
萧泽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深不可测的眼底,情绪开始浓烈地翻腾,里面掺杂着隐秘的兴奋。
他今日收到信来此赴约时,第一眼看到温祈年,就觉得此人心机深不可测。
可越是这样的人,往往越是温润与内敛。
他以为温祈年也是这样的,他以为他会是温和的,谦卑的。
但他自信到近乎狂悖。
这让他,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那是藏匿于温和皮囊下汹涌的野心。
“好,本王应你。三年,你做本王的谋士,助本王夺嫡,本王许你太平盛世。”
温祈年起身,折身行了个君臣礼。
“愿以毕生所学,襄助吾君。”
萧泽看着他,问道:“你助本王,本王可许你一件事,温六,你想要什么?”
温祈年目光依旧平淡。
“惟愿盛世太平,吾主功彪青史,除此之外,无欲无求。”
“你是无欲无求,还是求不得?”萧泽盯着他。
若他没记错,温六不能入仕。
何况,他是温家人。
即便入仕,一言一行,皆在温家掌控之中,岂能由他一展抱负?
这人一身艳艳惊才,生错了地方。
温祈年再次答道:“在下无欲无求。”
萧泽点头,负手起身,立在檐下,将目光投向夜幕下太平坊那无数错落起伏房顶。
“也罢,且看明朝吧。”
*
翌日一早,闻霜月醒来的时候,久违地感受到了身旁有温度传来。
她睁开眼,入目是靠在床头的萧淮。
无可挑剔的侧脸沐浴在透过锦帐的天光里,衬得他愈发俊美无俦。
闻霜月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感觉到她醒了,萧淮转头看她,开口就是关心她的伤势。
“伤口还疼吗?”
闻霜月摇头,“应该是用的药好,睡一觉就不疼了。”
她撑着手肘坐起来,“那王爷呢?昨日我看王爷手臂上划了好多伤口。”
“皮肉伤,养几日也就好了,无须担心。”
闻霜月点点头,眼里露出几分担忧。“王爷,昨日法华寺,最后怎么样了?”
萧淮见她担忧,神色柔和了几分,“除了九王死了,其余没什么变化,别担心。”
闻霜月心里叹气。
她早就说了嘛,按照炮灰定律,袍灰搞事是没有好下场的!
九王也是终于把自己作死了。
闻霜月像还没睡醒似地,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斜坐在被窝里,神态懵懵地,一时没有话说。
她这副样子,落在萧淮眼中,便是忧心忡忡的。
她正低头想剧情呢,忽然感觉到颊边贴上了一只微凉的手。
闻霜月诧异抬眸,萧淮正轻抚着她的脸,眼底柔缓,眸光里有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温柔。
“两党相争,邺都也许会比从前乱些,但波及不到昭王府,别怕。”
闻霜月讷讷应了一声。
她还没见过这么温柔的萧淮。
何况,他抚在她颊边的手渐渐变了味道,
除了拇指还在她的脸,其余修长的指节都从耳后插入她鬓发间,还带着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在牵引她向他靠近。
在萧淮折身靠过来时,闻霜月一时凝住了呼吸,心跳却快得像要跳出来。
昨日她指节感受到的温热柔软的唇瓣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寂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