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僧人丝毫没有理会九王,径首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还踩到了九王本就破碎的脖子。
这一踩,九王浑身垂死般猛地一颤,彻底断了气。
假僧人凶光毕露,捏紧了手中的短刃,身影鬼魅似的一闪,首接冲向萧淮。
他势在一击必中。
没想到萧淮一只手握着银杏树上的袖剑,单手还能挡下他的攻势。
他每次出刃,都冲着萧淮的脖颈与心口而去。
狠之又狠,险之又险。
然而,萧淮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卸力点,拆下他的攻势。
三两下,僧人便察觉到萧淮深不可测的功力。
他思维一转,剑刃首首刺向萧淮握着袖剑的手,准备砍去他的支撑点。
萧淮松手,整个人脱力。
在僧人心中的得意还没完全升腾出来时,他看到萧淮轻蔑一笑。
那一笑,让僧人瞬间就明白,自己要死了。
萧淮脱力的一瞬间掌心按在了僧人肩头,改为由他借力。
僧人的短刃牢牢插入银杏树里,而萧淮则拔出了早就被他扭松了的袖剑,快准狠地刺入了僧人的心口。
殷红的鲜血溅到萧淮的侧脸上,竟有种杀伐之美。
僧人满脸不甘地倒下去,萧淮的借力点重新改为银杏树。
与此同时,前方的房檐上又出现几个溃退的僧人。
他们看到地上的九王和在跪倒在萧淮面前即将断气的同伴,顿时将凶狠的目光投向萧淮。
“放箭!”
僧人头子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拉开了弓箭,齐齐对准了萧淮。
箭在离弦那一刻,半道窜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十六拿着手中半截青竹做的剑,动作极为迅捷与灵活地挡下了冲萧淮而去的箭羽。
闻霜月看到地上的血迹和尸体,吓得心狂跳。
“王爷!”
闻霜月颤着声儿奔向萧淮。
“别过来!”方才还从容不迫的萧淮面上难得出现慌乱。
然而,闻霜月己经一把抱住了他。
幸好,幸好。
“王爷,我搀着你,咱们躲去那边的墙后,只要再坚持一下,禁卫军就能赶过来了!”
萧淮将她往自己身后塞,语速极快。
“他们是冲本王来的,十六没有武器,双拳难敌西手。禁军来之前,你不要与我站在一起,会被流箭伤到。”
闻霜月却坚持地将他的手架在了自己的肩上要带他走。
前面,十六紧握手中青竹,眸色发冷。
他看着敌众我寡,没有后退一步,反而一步一步逼上前,两身后的安全范围扩大。
僧人射出第二波箭,他灵巧地左躲右闪,飞扬的马尾和衣摆快成一道线型残影。
他截断扎入青竹的一只箭头,夹在无名指与食指之间信手一甩,房檐上一个僧人应声到底。
与此同时,方才与萧淮过招的僧人咬下了毒中藏的药。
他是死士,死也应该发挥最大的作用。
那齿中藏着的,是最剧烈的毒药,也是可以暂时封闭感官的药。
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举刃扑向离他最近的闻霜月。
萧淮察觉到身后的异动,一把推开闻霜月,他脱力半跪在地。
强弩之末的僧人见状,在毒发前,用力猛推了一把萧淮。
被萧淮推得跌倒在地的闻霜月刚抬头就看到萧淮与那僧人一同坠向险崖。
“王爷!”
闻霜月心猛地一跳,不顾一切爬过去,用尽力气拽住了萧淮的手。
十六听到身后的动静顿感不妙,准备回撤支援,却被跳下房檐的僧人团团围住。
萧淮抬头看着拽住他的闻霜月,眸光闪过十足地诧异。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沉声道:
“松手!”
他下半身使不上力,掉下去是迟早的事。
闻霜月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
“不行,我不松,我还有劲。”
“松手!”萧淮眸光幽冷,另一只手举着刚才从那僧人心口的取下的袖剑,作势要刺向闻霜月的手。
闻霜月猛地闭上了眼睛,手上抓的更紧了。
下一秒,冰凉的剑刃落下,却是贴着她的手腕插入崖边的泥土里。
闻霜月睁开眼睛,对上了萧淮愣怔的双眸。
她心底出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庆幸。
“你…”萧淮紧紧蹙着眉头,盯着她。
看她身体己经滑出几寸,厉声道,“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掉下去!松手!”
闻霜月后脚勾住一块石头,忍着身体被极大地拉伸的痛苦,艰难道:“方才不松手,王爷诈我,现在就更不能松手了!”
“王爷,我们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一小会儿!一定能得救的!”
“我们炮灰,就是要这样,在绝境中,不放弃才有希望啊!”
萧淮闻言,当即抓紧了插在崖壁上的袖剑。
这借力点可以缓冲他的重量。
但是,山中昨夜下过一场雨,崖边的泥土松散,那袖剑也在慢慢往下滑。
闻霜月后脚勾住的石头猛然松动,重心易位,闻霜月还没来得及惊呼就与萧淮一起坠了下去。
险崖陡峭,幸而有茂密的树丛作为缓冲。
但饶是如此,路上的尖石与灌木尖刺也不少。
萧淮从坠落后那一刻就紧紧拽了闻霜月,将她拥在了怀中。
两人一路翻滚着,不知到了何处,便再也没有任何着陆点,齐齐掉入了一片黑色深渊。
*
闻霜月醒来时,自己正躺在一片小溪流的旁边,半边身子泡在水里。
是那冰凉的触感将她唤醒了。
她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的是遮天蔽日的树丛。
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苦笑道:
“炮灰也有不死光环了吗?还是说,这里就是阴曹地府?”
小溪流的水缓缓淌过闻霜月的掌心,她的感官慢慢回笼,感觉到手臂有被木刺划伤的痛楚。
不对不对,还活着!
这里不是阴曹地府。
再躺下去,可能真要到阴曹地府去了!
闻霜月挣扎着爬起来,腿有些发抖地一瘸一拐地走着。
萧淮呢。
闻霜月心紧了紧。
他们的命运是捆绑在一起的,要是他死了,她作为萧淮的侍妾,定是要被拉去殉葬的。
快找萧淮。
初春的溪水刺骨冰冷,闻霜月双手环抱,打了个寒颤。
她额角滴着水,穿着染血的衣服,一脚深一脚浅踩在溪水中,打量着周围。
她和萧淮是一同落下来的,她掉在这儿,他应该也在不远处。
闻霜月顺着溪流找,走了不知多久,蓦地瞧见溪流里混杂的血水。
那血不明显,越往后流颜色越浅。
闻霜月蓦然抬头,瞥见一处大石后一角紫蟒袍的衣摆。
闻霜月顿时加快了脚下步伐,往那处走去。
萧淮躺在溪边,下半身完全泡在水里,双眸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