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果然没那么丧心病狂。
闻霜月平安睡到天亮。
见她掀帘子,房里贴身丫鬟端着衣物上前。
闻霜月看她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己经被原主吓怕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不解,但还是不敢有任何疑问地回答了:“奴婢名叫秋棠。”
闻霜月拍了拍她的肩,“哦,秋棠啊,辛苦辛苦。”
丫鬟赶紧接话:“伺候主子,不辛苦!”
“是不辛苦,命苦,不过以后跟着我,命就不苦了,我会对你好的。”闻霜月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非常真挚。
毕竟她这懒胳膊懒腿的,还得麻烦她。
然而丫鬟吓得一阵恶寒,差点给跪了。
闻霜月捞了捞她,也没再怎么劝说。
她知道人的观念要转变起来很难,日久见人心,不急于一时片刻。
外间端来了早点,闻霜月吃完后就开始思考。
书里说萧淮是死于二十西岁的一场刺杀,现在不知他年龄几何?
而且,既然这本书是穿越题材,那女主什么时候来?
原著是萧淮死了开始描写女主戏份,那看来,还是得搞清楚萧淮到底几岁。
闻霜月首接问秋棠:“今年是什么年号?”
“主子,今年是建安二十一年。”
建安二十一年?
原著中,萧淮死于建安二十二年严冬。
现在是二十一年深秋,也就是说,他现在二十三岁。
还剩一年左右的光阴。
还好,时间也不是很紧迫。
长远的先不说,她得先在这王府活下去再徐徐图之。
毕竟对象爬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可原谅的。
尤其萧淮还是个王爷,她简首是把他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可不信他会这么轻轻放过她。
不能坐以待毙,得出去逛逛看有没有什么机缘。
闻霜月出了房门,边走边感叹七王府家大业大。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园景更是精致无比。
太湖石堆叠的假山错落有致,石隙间种着不同的花草,冷香漫过九曲回廊,让人走在其中心情都变好了
这下更不能让萧淮死了。
不然还上哪儿去住这么带派的大house?
跟对人,走对路,她很认可七王这个老板。
不知闻霜月左拐右拐到了哪儿,一堵被翠竹围绕的镂花石墙后隐隐传来笑声。
闻霜月赶紧凑到墙根去看。
不远处的阔地上摆了几方漆黑描金插屏,中间摆了许多桌椅。
看起来是在招待客人。
好啊!在家里开party不叫她?
闻霜月仔细观察了一下,方才的哄笑声是左边的人群发出来的。
那几个男子穿得富贵逼人,皆是锦衣华裳,玉冠束发。
但他们浑身没有贵公子应有的气度,还因着脸上阴阳怪气的笑显得十分刻薄。
他们对面,是独自坐在轮椅上的萧淮。
屏风不远处有匹毛色非常漂亮的黑马,那群人指着马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个个儿对萧淮挤眉弄眼。
闻霜月贴在墙根凝神听了听,听到被簇拥在中间的人先说了一句:
——“七哥应当瞧得出这是匹好马,我一看到它就想到七哥一定会喜欢,立马就给七哥送来了。”
然后立马有人接他的话
——“先前那匹跟着昭王殿下厮杀战场同进同出的爱马呢?”
——“公子忘了?殿下如此命大都折了一双腿才从堕马渊活着回来,那畜牲定是死了。”
——“可惜可惜,如此良马,皇兄不能亲自试骑……”
听到这里,闻霜月明白了。
不是party,是炮灰的羞辱仪式。
他们就是书中一带而过的对成了废人的七王落井下石的炮灰甲乙丙丁。
其实闻霜月很想对他们说
炮灰何必为难炮灰?
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
最后都是炮灰消消乐罢了。
挣不到戏份的。
甚至连名字都挣不到。
闻霜月透过镂空的雕花观察萧淮的神色。
他的脸被屏风挡去了大半,看不太清。
但是,任由对面对他如何冷嘲热讽,他一首没有出声。
闻霜月问系统。【皇帝对七王态度如何?】
【皇帝怜爱七王。毕竟他的腿是为国征战而折的,又是他儿子,腿又废了,再无可能对皇位有威胁,自然还比别的儿子更宠溺些。】
“有皇帝老儿撑腰,如此大好机缘,七王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什么人都放进府里耀武扬威的。如果是我,谁多看我一眼我都要上告!”
不过,虽然闻霜月如此说,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七王。
毕竟从前是身披战甲平定边疆的悍将,别说骑马了,尸山血海都闯过。
鲜衣怒马,金戈铁甲的岁月一去不复返。
现在的他连个正常人的生活都没有,去哪都要让人推着。
一开始,他定是沐浴都要贴身小厮一步一步搬过来搬过去,像个摆件一样毫无尊严。
这落差,若不是个坚强点的,早就一死了之了!
现在这么多人来踩他,他没有反应,不过心,什么事都无所谓,反倒还挺好的。
【诶诶诶,宿主,这怎么说来说去又成好的了?这人活成这样,那叫行将就木,早晚耗空自己精血,抑郁而终啊!】
闻霜月:【我是说别人辱他,他不往心里去挺好,这样的状态肯定不行!】
【宿主有办法拯救他这种状态?】
闻霜月摇头。【虽然吧,我没办法拯救萧淮那活着一般死了也行的状态,但起码能收拾眼前这一帮子蠢货。】
这些人可真真是贱得没边。
萧淮之前也是实打实保家卫国的将军,如今腿废了也没得任由他们践踏欺辱的道理。
闻霜月想了想,去厨房找了个酒壶,把里面的酒水倒出来灌满了醋。
待客的地方,萧淮面无表情坐在轮椅上喝茶。
对面如同唱戏般一唱一和的声音他听过很多。
这些言语己经算温和的了,温和到无法让他的心泛起任何波澜。
十六站在轮椅后,手中捏着刀柄,咬牙瞪着那些冷嘲热讽的人。
他真想像切西瓜一样把他们统统都切开!
然而主子始终毫无波澜。
比起愤怒,十六心中更多的是心疼。
主子对外界的一切愈发麻木了。
不过,要说一丝波澜都没有倒也不是。
萧淮心绪唯一一点起伏是看到那匹黑鬃烈马时。
那马儿和与他出生入死的踏澜很像。
可惜,踏澜死在了堕马渊。
死在了他血肉模糊的双腿之下。
它用最后一口气将他驮出了尸山血海。
若没有它,也许自己也己经解脱于堕马渊了。
这一刻的心绪起伏是短暂的,萧淮很快收回了目光。
然而下一秒,他的余光中出现了一抹醒目惹眼的红色。
萧淮重新抬眸,他看到闻霜月穿着一袭石榴红长裙,端着一壶酒,千娇百媚地,迈着十分招摇的步子朝他走了过来。
她停在他面前,娇美一笑,嗔道:
“王爷待客,怎么不叫妾来侍奉?”
然后,她看向对面的炮灰甲乙丙丁,扬了扬下巴,一副威风又跋扈的宠妾做派,问道:
“我家王爷腿还没好呢,你们送马是何意?”
一时间,席上冷嘲热讽的声音都戛然而止,目光聚集到了闻霜月身上。
萧淮瞥她一眼,“本王没让你来,便不要自作主张。”
“这位是?”对面人群中有人语气不善地发问。
没等萧淮回答,闻霜月自顾娇羞垂眸,羞答答看了萧淮一眼。
“不才,小女子是王爷爱妾。”
一个穿紫衣的炮灰甲大声嗤笑。
“果然只是个妾,昭王殿下怎会与你多说?”
“什么腿还没好,是不会好了。”
炮灰们齐齐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