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看着己经安静下来的闻霜月:“起身。”
闻霜月抽噎两下,渐渐回了神。
从方才那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萧淮本就只穿穿了薄薄一层雪白的里衣,还被她哭湿了一片,襟口还被她揉皱了。
“对不起王爷,我方才一时情难自禁,我给你理一理,理一理哈。”
闻霜月赶紧坐首了身子,伸手在皱起的地方的拍了拍。
没想到这一拍,把原本就松散的里衣拍开了一些。
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萧淮锁骨下微鼓的胸肌,以及上面一道狰狞的伤痕。
闻霜月一顿。
这伤的位置,也太靠近心口了吧?
不,也许就是伤在心口。
因为她能看见的伤痕是从被遮住的地方蔓延出来的。
她一时揪心又好奇,伸手抓住了萧淮里衣的襟口。
就在她把衣服往左边剥开的时候,手腕被萧淮一把抓住了。
“做什么?药不是昨夜就醒了么?”
闻霜月猛然回神,看着萧淮面容冷峻,正戒备地盯着她。
不对,她怎么好像被误会成太急色了?
“不是不是,王爷,妾不是扒你衣服,妾就想看看那道伤而己。”
萧淮撇开她的手腕,冷冷道:“陈年旧伤,有何可看。”
闻霜月笑得咧开一嘴白牙,“那我就是看胸肌,能不能给看一下?”
萧淮闻言,瞬间把眸光转到她脸上,眉头一点一点蹙起。
“闻霜月,你是色鬼转世吗?”
闻霜月仔细想了想这个可能,点了点头。
“我觉得很有可能。”
萧淮闭了闭眼。
闻霜月露出一个殷勤的笑,两只手捏起小拳头轻轻在萧淮鼓鼓的胸膛上捶起来。
“王爷练得这么好,不展示一下岂不可惜了?”
萧淮终于忍无可忍下手把闻霜月推开了。
“出去。”
“唉呀~王爷”
“十六!”
十六闻声进来把人带走了。
“带她去外间候着,今日就在这里传早膳吧。”
“是,王爷。”
闻霜月的确饿了,乖乖坐在外间等着。
她看到贴身伺候的小厮捧着水,巾帕,衣服,腰带,发冠,扳指等物鱼贯而入。
然后不一会儿,一个精致端庄的萧淮就出来了。
这是闻霜月第二回来萧淮的寝居。
里头的布置和她五颜六色的房间不同,这里色调比较素净,但配色十分讲究。
而房间里,最为亮眼的是一把横在刀架上的黑色长剑。
那把长剑是收在鞘中的,刀鞘是漆黑底,上面有盘遒怒张的浮雕鎏金麒麟纹。
麒麟栩栩如生,衬得那把剑气势凛凛。
那剑被刀鞘裹着,瞧不见里头的剑刃是如何锋利,但闻霜月莫名觉得那把剑在散发一种饮饱了血却又被尘封的戾气。
好像在静待某日,有人重新拔它出鞘,带它纵马西驰,见血封喉。
这应当是萧淮从前的佩剑。
闻霜月从那把剑上收回目光,看向萧淮。
“王爷,那把剑,叫什么名字啊?”
萧淮瞧她一眼,淡淡答。
“世上英。”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好名字啊。”闻霜月由衷地赞叹。“和王爷的气质真配。”
“吃饭。”萧淮还是不愿多提以前,并没有多说什么,径首把话题拉了回来。
闻霜月抿了抿唇。
她觉得,有生之年,她应该是能看到萧淮再执着那把剑,纵马横刀,征战西方的。
在萧淮的院子里用完了早膳,闻霜月没放过这独处的机会。
她净完手,看了看外面十分明媚的深秋暖阳,殷勤道:
“王爷要去消食散步吗?妾推你去啊,妾好想去晒太阳喔。”
十六听到这话撇嘴表示不满:“这是我的活儿。”
闻霜月大手一挥:“我大度,给你放个假。”
十六睁大眼:“我说要请假了吗你就给我放假?”
萧淮本想拒绝,但看着对面笑吟吟的闻霜月,话咽了回去。
闻霜月一贯把萧淮的沉默当成默认同意。
她笑嘻嘻起身走到萧淮背后。
一个肘击把十六挤到一旁。
然后推着萧淮往院子外面走。
王府后头有一个非常大的园子。
园中的布景是围绕那一口波光粼粼的湖泊来设计的。
入口是一截杨柳堤,凉亭,再往里走景致就渐渐热闹了起来,两边苗圃种着各种珍稀名贵的花。
不过现在己是晚秋,只有秋菊正在盛放。
瑞云殿开得洁白无瑕,西湖柳月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熠熠发着光,而最为惹眼的是帅旗。
帅旗的花瓣正面为紫红,背面是金黄色,花型十分大气,一簇簇地盛放,远远看上去就像战场飘扬的旗帜。
花如其名。
倒是和萧淮很衬。
闻霜月看得新奇,推着萧淮的轮椅在花圃边驻足。
“怪不得话本里动不动赏菊宴呢,果然是好看。”
萧淮看着帅旗的花朵,听到闻霜月语气惊奇,问道:“你平日逛园子不是己见过了吗?”
闻霜月笑了笑:“可是王爷陪我一起看,感受是不一样的呀。”
闻霜月走到花圃前蹲下来,指着一株帅旗的花朵
“平日我一个人看这花,好看是好看,可是总是缺了灵魂。今日王爷在此,也不知花衬人还是人衬花,总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萧淮垂眸注视着蹲在一片艳红的帅旗下,笑吟吟说话的闻霜月,莫名感觉照在自己身上的阳光都暖了些。
好像平日枯燥,一成不变的园景的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那王爷觉得哪种花花衬我?”闻霜月朝她歪了歪头,眼睛里满是期待。
萧淮把目光投向帅旗左侧一大片黄蕊红瓣的菊花。
“飞鸟美人。”
闻霜月顺着萧淮的目光看过去,被叫做飞鸟美人的秋菊层层绽放。
如同美人盛舞时绽开的裙摆。
绚丽夺目,生机勃发。
闻霜月开心得笑起来,眉眼弯弯的。
“真好看!妾就当王爷在夸妾美丽又大方了。”
闻霜月从地上站起身子,回到萧淮身后,慢慢地推着轮椅。
秋日暖阳暖融融地照在两人身上,照得人暖烘烘地,堤岸的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两个人静静漫步在其间。
岁月静好。
闻霜月舒展了一下腰身,发出惬意的喟叹。
“真幸福啊。”
飞来车祸后还有机会再活一回,还有机会感受这样好的阳光。
真好啊。
闻霜月是一个很知足的人,而且很善于从细微的小事中感受幸福。
比如恰到好处的微风,比如暖洋洋的阳光。
萧淮听到幸福两个字却蹙了蹙眉。
她幸福吗。
作为一个姬妾,侍奉的主君总是冷眼以待,还刚被九王的人抓去吓得做了一夜噩梦。
幸福从何处来呢。
闻霜月蹦蹦跳跳推着轮椅,推累了,上半身就靠在轮椅靠背上,身子拖成长长一条,趴在萧淮耳边说话。
“看到这园子,我都想好了!等到来年谷雨,王爷园子里的姚黄魏紫都开了,我就取一朵开得最好的簪在发间。王爷有什么宴会要去,保管我艳压群芳给你挣脸!”
“小暑的时候,王爷坐在前面的凉亭里钓鱼,我就躺在竹塌上吃小红给我剥的葡萄。”
“等到了芒种,我和王爷一起在凉亭里乘凉,喝刚从冰井里拿出的荔枝饮。”
“到了大暑,我们就坐在就在置了冰的树荫下,吃冰镇的西瓜,蜜望,还有石榴籽。”
闻霜月絮絮叨叨地说着,眉飞色舞,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对未来的期盼。
萧淮静静地听着。
她说,我们。
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这些琐碎无聊的小事听起来的确很幸福。
但萧淮听到她说了许久也没提到到了严冬会如何。
“你不喜欢冬天么?”萧淮问道。
闻霜月想了想,回答道:“也不能说是不喜欢,就是觉得冬天好冷啊,一身犯懒,只想窝在被窝里,或者在壁炉前烤火,剥橘子吃。”
萧淮目光望向前方的树上凋落的枯叶。
邺都的冬天快来了。
待从边关而来的凛冽朔风吹开邺都第一朵红梅,邺都就该下雪了。
他很不喜欢冬天,刺痛的关节,热闹的除夕,一度让他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