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挽个剑花利落地把剑收回鞘中,然后瞪了一眼闻霜月。
闻霜月等待片刻,没听到萧淮发话,她悄悄抬眸朝萧淮看了一眼。
很罕见地,萧淮竟然在打量她,且并不是方才那种厌恶又冷冰冰的眼神。
“王爷……妾怕疼……”闻霜月见缝插针,趴在萧淮膝头示软。
她在现代是切菜不小心切到手指都要呜呼哀哉和闺蜜撒娇求安慰的人。
现在让她自尽,难度实在太大了。
十六:“怕疼就穿脑,手起刀落,一秒落气,实在不行我来帮你。”
闻霜月盯着十六嗷嗷哭骂起来。
“你这死毒唯!我招你惹你了,你对我这么凶,呜啊啊啊啊啊!”
十六没好气:“你糟践王爷,就是惹我!”
闻霜月:“那你现在糟践王爷的女人,难道不是和别人一样,也在糟践王爷吗?”
十六眉头皱得犹如山高:“?”
萧淮冷笑了一声,“诡辩。”
十六指着闻霜月,“主子,你看她!”
闻霜月不甘示弱,“王爷~你看他~”
萧淮闭了闭眼,一副耐不得烦的模样。
“够了,回府。”
十六一阵气闷,就这样放过闻氏了?!
闻霜月一喜,小命保住了?
她不敢提匕首的事儿,静静跟在萧淮身后,走到暗巷拐角,十六和近卫重新把萧淮扶上了马车。
闻霜月站在原地揪衣角。
她不敢一个人走,万一再蹦出个十王十一王,她可真应付不来。
可是,萧淮刚才就把她丢下了,现在她爬上去,还是会被丢出来的吧。
纠结之际,马车中忽然传来萧淮的声音。
“怎么,等本王请你上车?”
闻霜月一喜,给台阶就下,连忙爬了上去。
马车中点着灯,明黄的灯光让闻霜月方才吓得冰凉的手脚回温了一点。
见萧淮一首在翻书,确定不会再赐死她后,她大着胆子用双手把匕首捧过去。
“王爷,妾奉还此物。”
萧淮目光移向闻霜月掌心中的匕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自己留着吧。”
闻霜月:“!”
这是要时刻提醒她,她的命被他死死拿在手中吗?
阴险阴险真阴险!
然而闻霜月还是收下了。
不敢不收。
萧淮扫了一眼盯着匕首惴惴不安的闻霜月,没说什么。
回府后,十六站在萧淮身后,一脸不服气。
明明方才主子下过死令了,被九王横插一脚,这闻氏竟又安然无恙地活了。
“主子,既然闻氏是线人,今日借与九王龃龉,除掉她不正好不落把柄?尚书府那边查起闻氏死因,也只会以为是因为抢人闻氏才死。”
萧淮掀了掀眸子,复又垂下,似在思量什么。
“九王误打误撞延误了暗卫动手,让本王察觉一事,人暂且留着。”
“何况,尚书府有心刺探消息,她死了,还会有张氏,李氏。闻氏她不太精明,在我们掌控之下,也不算坏事。”
十六想了想。
的确。
这个闻氏最近愈发憨憨傻傻的,行为举止都很奇怪。
萧淮忽然问道:“闻氏前些日子在做什么?”
十六抿了抿唇,有点一言难尽:“还能做什么,无非是拿着王爷的钱出去喝酒抹黑王爷,还……物色了那天晚上爬墙的铁匠。”
“本王是指,她可摔过跤?”
十六见萧淮关心起闻氏,顿时一脸悲愤。“王爷,闻氏如此害你,你竟还关心她?”
萧淮一双死寂的黑眸望着窗外无边的夜幕。
“不,本王只是怀疑,她磕坏了脑子。”
十六:“?”
萧淮淡淡道:“你向来恨她,恨不得她立马就死,自然注意不到。她从前不会自称为妾,而且我不能人道的事,是她亲口散播的,她却像不记得一样。”
十六闻言顿了顿,却不以为然,“闻氏死棋复用,为了从王爷这套消息,对王爷软了态度也是常事,王爷怎可因此心软?”
萧淮兀自摇头。
“不,今夜我给她匕首,是让她刺九王的,按她一贯的性子,也绝想不到自尽。”
“何况,她做细作就是为了活命,若是本王真要她自尽,她自觉活不了定然会拼尽全力先杀了本王。”
“今夜她匕首拿在手上,好似一点儿也想不到还能把刀尖对着别人。”
十六仍旧不以为然:“可闻氏犹犹豫豫,迟迟没有对自己下手,属下看来她是在和王爷博弈,赌王爷心软,王爷不可动摇啊!”
萧淮不置可否。
“子夜时让暗卫去点迷香,摸摸她脸上有没有人皮面具。”
十六顿时警觉:“王爷怀疑她被调了包?”
萧淮目光落在窗外的深沉夜色下,晦朔不清。
“一个人短短几日性情大改,若不是磕坏了脑子,那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夜里,闻霜月经历了生死考验后身心俱疲地爬上了床。
但她睡不着。
在这个时代,生存下来真是太难了吧!
要说有萧淮庇护也算好,毕竟他有【皇帝的愧疚】这个buff,堪称无敌。
可原主闻氏也不知作了多少大死,导致萧淮对她没有一丝怜悯。
现在萧淮还送她匕首,这不等于时时刻刻刀架颈侧吗?
心累,心好累,心巨累。
脆弱时间到,闻霜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她坐在榻中央,在黑暗里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原本她是无言的地流着泪,后来越哭越大声。
反正自己在偏远小院也无人在意,闻霜月最后干脆扯开了嗓子干嚎。
“啊~命运呐~为什么这样折磨着我~”
闻霜月唱得真情实感声泪俱下,结果因为嚎得太大声,把自己嚎得一阵干呕。
夜深了,十六一言难尽地回主院向萧淮禀告情况。
“如何?可摸到面具了?”萧淮问道。
十六咬咬牙:“没有,闻氏哭了半夜,最后哭着哭着还唱起歌来,实在诡异,暗卫没敢吹迷香。”
萧淮难得皱了皱眉,半晌,他一言难尽缓缓道:
“莫非她其实……只是疯了?”
十六也开始认真考虑萧淮说的闻氏磕坏了脑子这句话。
含金量还在上升。
“推本王去闻氏的院子看看。”
“是。”
前半夜,闻霜月的确是为自己朝不保夕的炮灰命运而哭。
但现在,她己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艺术里。
也许是生死一线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兴奋后遗症,她现在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桌子上。
她模仿着乐队吉他手,拿着萧淮送给她的匕首当话筒,边揺边唱。
“天黑人容易犯错~屋顶会着火~”
窗外的萧淮:“……”
窗外的十六:“……”
窗外的暗卫:“……”
十六分析了一下闻霜月的唱词,顿时如临大敌:
“莫非她要在王府纵火?”
萧淮:“不确定,再听听。”
丝毫不知自己其实有很多观众的闻霜月一脸陶醉,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抛个媚眼,继续唱道:
“在你的心里~我是否就是唯一~爱就是有我常烦着你~”
“Ho Baby~情话多说一点~想我就多看一眼~”
外面的萧淮&十六&众暗卫:“……”
十六脸色惨白,无法接受一般崩溃道:
“王爷,闻氏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萧淮沉默了,难得没接上话。
半晌,他吩咐道:
“吹迷香吧。”
暗卫嘴角抽搐着冲屋内吹迷香。
于是屋内的一代艺术家陨落了。
闻霜月美妙的歌声戛然而止,一头栽倒在地上。
十六推着萧淮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