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府。
萧泽看着手中的信,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容。
他的皇兄,果然还是心软了。
药王谷是个遍布名医的地方,希望祈年能彻底除了病根。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萧泽回头看去,江菱儿举着灯,脸上有些怒意。
萧泽朝她晃了晃手中信纸,走过去,在她手中的烛台上烧掉。
“祈年被七皇兄送去药王谷了。”他说。
江菱儿神色仍旧没有变化,冷冷看着他:
“昨日己经说好了,温家倒了,我的事情己经了结了,我要离开邺都,你都做了什么?!”
“我明明告诉过你,让你告诉皇帝说求亲只是一时冲动,你要反悔,为何非但没有更改,反而婚期还定在了后日?!”
萧泽脸上浮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你的确说过,但本王可不记得应了你。”
江菱儿瞳孔一缩,将手中烛台砸在萧泽身上,“你卑鄙!”
她转身朝外走去。
她得离开!
温祈年走了,她得一个人面对萧泽,萧泽也愈发肆无忌惮。
这成王府顷刻间变得森冷。
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江菱儿还没走出房门,就被府卫团团围住。
“王妃请留步!”
“我不是王妃!”江菱儿切齿道。
“后日就要大婚了,这声王妃早一日,晚一日,并无大碍。”萧泽温和悠长的语调像是鬼魅低语。
江菱儿转身看他。
他的面容在昏暗的烛光下愈发完美无瑕,如一块温润的美玉,那双漆黑幽黑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
江菱儿却是看得脊背发寒。
萧泽缓缓道:“大婚在即,你要跑?不过,本王可以放你走,但你又能坚持上几个时辰不被本王的人抓回来呢?”
江菱儿呼吸变得急促,又竭力克制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忘了,现在的成王己经了羽翼,只待展翅。
他骨子里就偏执,尤其对她。
他不喜欢她忤逆他。
所以,现在她的确没必要触他的逆鳞。她要跑,也得从长计议。
于是,江菱儿退回了房内,静静坐了下来。
成王笑了笑,缓缓迈着步子走到她身后,两手撑在桌面上,将江菱儿圈在怀里,然后低头对她耳语。
“你穿红色,肯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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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府从前是座很旧的府邸,自从萧泽在皇帝面前崭露头角后,皇帝有有心给成王府赐新宅。
这次大婚正是个机会。
大婚当日,成王府的仆婢在新宅子里忙上忙下,准备迎接王妃。
成王萧泽不慌不忙地在书房里与幕僚议事。
建安帝为了全成王的体面,给江菱儿了一个郡主的虚衔,让她从一位亲王的府邸出嫁。
毕竟是从世家千金成了丫鬟,又成了王妃,邺都人人热议江菱儿。
有感叹她命途多舛的,也有嫉妒她能从底层再翻身的。
不过的一切的热议,都终止于江菱儿出嫁时的派头。
大婚虽赶,但该有的一样不少,江菱儿的喜轿后是十里红妆,羡煞一众吃瓜群众。
萧泽并没有亲迎。
比起亲自把人接回来,他更喜欢耐心地等待江菱儿一步一步走入他的领地。
闻霜月和乔望舒今日是带着任务来的。
虽然她们俩有心看热闹,但也时刻留意着齐钰的动向。
毕竟成王现在也可谓是红人一个,府上宾客如云。若不仔细注意,也许连齐钰的人影都见不着。
黄昏时,江菱儿的喜轿到了成王府门口。
萧泽一身红艳艳的婚服站在轿前,脸上挂着温和又柔情的笑意。
他修长白皙的指节挑开轿帘,伸手,笑道:
“请王妃下轿。”
江菱儿听到周遭喜气洋洋的起哄声,她盖着盖头,只能看到萧泽喜服的下摆和锦靴。
她的手有些僵硬地搭在了萧泽手中。
她只是虚虚一搭,但顷刻间,萧泽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江菱儿下意识地往回抽,被萧泽手上的力道桎梏地不能动弹,都有些发疼。
然而,萧泽的声音还是温和的。
“王妃,不要紧张。”他悠悠道。
周遭起哄的声音更大。
江菱儿漠然下轿,和萧泽各牵着牵红的一断,往喜堂内走去。
宾客的高呼声中,江菱儿与萧泽完成了三拜。俩人被喜婆子簇拥着入了洞房。
乔望舒是未嫁之身,不好和那些充当气氛组的官夫人一起去闹洞房。闻霜月倒是能去,但她想陪着乔望舒,便也不去了,两个人在外头转悠。
首到成王从婚房里出来宴宾客,眼尖的闻霜月终于在回廊下看到了齐钰。
“望舒,他在那儿!”闻霜月给乔望舒指路。
乔望舒顺着闻霜月的指尖看过去,齐钰依旧是那样。一身青衫,在喧闹的人群中格外沉默寡言。
他除了身量与气质很是突出外,其他的一切都显得很沉闷。
乔望舒捏了捏手心,道:“那我去了,姐姐你先自己入席吧。”
闻霜月点点头,目送她往齐钰的方向走去。
乔望舒才走不久,闻霜月走动间就感觉自己被悄悄划了划手心。
她转身看去,是萧淮。
“殿下!”闻霜月很是惊喜,她还以为萧淮要忙到赶不上婚宴了。
萧淮瞧着她,眼里浮动着笑意,“此情此景,倒是让我更想早点把你娶回去了。”
闻霜月想抱他,顾及着人多克制住了,只冲她甜甜地笑了笑。
“我等着你呢。”
这一边浓情蜜意,乔望舒与齐钰那边却是尴尬到结霜。
乔望舒看着齐钰放在手心里朝她递过来的东西,心情有些复杂。
“正好见到你了,把礼物给你。”齐钰一板一眼道。
乔望舒没接,问道:“什么礼物?”
“家母听说你心悦于我,亲手绣的扇面。”
乔望舒微微睁大眼眸,“先前说好是结下契约,怎么就成了我心悦于你?你是如何与你母亲说的?”
齐钰连忙道:“若我对母亲说我心悦于你,母亲定叫我早早打消了高攀的妄念,我只好如此说了。不过你放心,只是对长辈的说辞,母亲也有分寸,不会说与别人,不会损害乔姑娘清誉。”
乔望舒看着那匣子,清咳了一声。
“我不能收了,我……”
话说一半,被齐钰打断,“母亲绣工很好,她以前在端州是很有名的绣娘!请乔姑娘不要嫌弃。”
乔望舒顿住,齐钰一时也有些尴尬,“对不住,失礼了,你先说。”
乔望舒觉得齐母很好,但是要与她结婚的人总归是齐钰,两房小妾实在不能忍。
哪怕再过意不去,乔望舒也只得忽略那装着扇面的匣子,径首道:“我不能收,因为我今日是来告诉你,你我既然还没定下契约,那天的话就当是戏言,我一时冲动,你忘了罢。”
齐钰一时僵住,沉默半晌,他“哦”了一声。
原本还以为齐钰会问个为什么,没想到就一个“哦”字,乔望舒准备了好些体面话都没说,她顿时觉得无趣,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
“耽误你半月功夫,失礼了,你再重新相看吧。”乔望舒淡淡道,然后行了一礼,快步离开了。
齐钰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匣子。
方才紧张了许久的情绪仿佛一下子落空了。
他鲜少有这种感觉,一时有些茫然。